高层公寓如果断电的话很麻烦，电梯没有不说，连自来水空调都一起断掉。

 

头天一场大风雨，几棵参天大树被拦腰吹断，愣是把变电器给砸坏了，麦克居住的大楼断了电，过来抢修的工人在路边悠悠闲闲地干干停停，一点儿“抢”的意思都没有。

 

麦克下班回来的时候，沮丧地发现地下车库的大门敞开，里面黑黝黝地依然没电。

 

十七层楼，权当锻炼身体了。

 

麦克把电脑包背上身，抬腿一级一级地往上走。

 

曾几何时，自己是学校冰球队的队长，那个时候，夏天穿件儿无袖的运动衫，秀着肩膀手臂上的肌肉，插着裤兜儿没心没肺地在路边儿上走，学校里的花花草草莺莺燕燕，多少双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麦克气喘吁吁地转过一个拐角停下来，旁边的安全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5字。

 

现在的身体真是差好多啊，肚子微微的凸出来，腰胯处被皮带勒得有些痛，身上的衬衫也开始发紧。离婚之后，体重增加了三十多磅了，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麦克在心里哀叹着，一咬牙抓着把手继续往上爬。楼梯间隐隐地传来儿童的欢笑声，那家菲律宾人全家都在七层到八层之间的楼梯上，男女主人身上各背（挂）着一个最小的孩子，手里还拎着一箱矿泉水，其它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见到麦克上来，主动闪出一条通道来。

 

麦克藏起自己疲惫不堪的狼狈样，打了个招呼，故作轻松地继续往上。

 

“嘿，你家有矿泉水么？”身后的菲律宾男人问道。

 

“没有，为什么？”麦克停下来转过身。

 

“断电就会断水，这次不知道要过多久呢。楼下那个超市的水都卖光了，我们是开车去Walmart买的呢。”

 

Walmart离这里总有个五六条街了。今天是周五，麦克本来打算回家之后哪儿都不去，在家里窝一个周末的。

 

“那我也去买一箱好了。”麦克背着电脑包转身下楼，开着车奔了Walmart。买了箱矿泉水后，想想家里电灶微波炉什么的都用不了，又给自己买了两磅冷切的火鸡胸。

 

搬着矿泉水登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麦克的衬衫后面全湿了，粘乎乎地贴在脊梁上，想想那菲律宾的两口子也是这么搬上来，身上还挂着明显比自己的电脑包要沉的多的孩子，麦克感到由衷的佩服。

 

走廊里的应急灯忽闪着昏暗的光，麦克挪到自家公寓门口，掏钥匙开了门。

 

这个老式的公寓，每层一共六户人家。麦克的左手边儿是那对百合花，右手边儿则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出门儿都要推着助行器缓缓地走。

 

麦克看看老太太的门缝儿透出的那点儿光，犹豫了一下，回家放下东西，拿塑料袋装上了十瓶矿泉水，跑隔壁敲门儿。

 

老太太把门开了一条窄缝，耳朵又背，麦克解释了半天才把矿泉水收下来，淡淡地道声谢，反手又把门给关上了。

 

麦克站在黑黑的走廊里摇摇头，转身往自家门前走，对面的门砰地打开了，一位头上包着纱巾的穆斯林妇人跑过来，一边跑一边伸着鼻子在空中嗅。“你闻到了么？”

 

“啊，下午好……”麦克有些措手不及

 

“下午好。”穆斯林妇人随口敷衍一句，接着又问，“你闻到了么？”

 

“闻到什么？”麦克皱着眉头，这公寓的味道不好，平时自己都是本能地把嗅觉给屏蔽了。

 

“大麻的味道！这层有人抽大麻！”穆斯林妇人无限鄙夷地说道。

 

“啊？真哒？”老实说，麦克在大学里尝试过大麻，那个无忧的年代啊……

 

“你看你是不是该叫警察。”穆斯林妇人对麦克的迟钝很不满意，继续诱导道。

 

“大麻是什么味道？”麦克假装天真地问道。

 

“大麻的味道是……”说到这里，穆斯林妇人突然意识到上当，顿顿脚，转身回到自己公寓，重重地带上了门。

 

大麻的味道是从百合花家传出来的，麦克临进门的时候，百合花门上窥视孔的光闪了一下。

 

大约是一直在门后面偷看吧？

 

进门之前，麦克低低地说了一句，“You are welc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