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远主犯的认识瑕疵能否考虑作减刑理由？

肥狐

当可能判一个人死刑的时候，司法系统有义务穷尽所有的可能，要把各种想不到、不愿想、不堪想的思路都想到。我们不妨来扮演一下司法系统吧。

7 I) s; `0 k  u4 o! z+ O说明一下术语：故意=认识+意愿。
认识者，我知道我在杀人，且我知道杀的是人。意愿者，我主动追求这个结果，或我放任这个结果。人的认识和事实不符，即为“认识瑕疵”，也称为“认识错误”。极端情况如精神病人，认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法律否定了他们的行为能力。或者，到林中打猎，看到黑影以为是熊，一枪过去打死了人，认识和事实不符，也发生了认识错误，定过失致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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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7 ^2 r6 r7 Z1 S" ?, y; _招远嫌疑人无意中作了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大喊“恶魔，你是恶魔”。提供了一个他存在认识瑕疵的证据，即：不知道或不完全知道受害人是人。

/ ~7 q/ S" ]# |8 ]$ @: }& i这个案子的辩护律师工作很简单，因为事实非常清楚，唯一的工作就是把上述证据充分利用，在定罪和量刑两端尽量争取。定罪方面，最大的追求是“过失致人死亡”，即否定其杀人故意。凭什么否定杀人故意？凭嫌疑人的认识错误。即，他受邪教蛊惑，处于理智不健全的状态，他认为受害人是“恶魔”，已认识不到对方是人。当然，他产生这种认识错误并非基于正当理由，但这可以以邪教罪定罪并罚，就故意杀人罪而言，其故意不成立，是一种过失，因此定过失致人死亡。

辩方最强就是到这样了，比较困难，我怀疑到时候会不会提出来，如果提出来的话辩方律师算是尽职的。控方反驳的思路有两三条可选，各自都有其依据，想着都烦，就不赘述了，有两个特点记一下：
* b8 \; ]' M( `% O; {1 x' V, W% ?1、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当然我很可能搞错，这是纯粹的处断问题，即法律没有明文规定，是法理的交锋。
9 t: v! M- V3 E/ ^4 N, }- l2、举证责任表面上在控方，即你要证明他的故意；其实在辩方，即你要证明他认识不到、且完全认识不到对方是人，才行。
5 Y4 P0 V& v9 k8 G; D! \) A
, E% O. g+ x" o可见举证责任不利，因此在定罪上争取是困难的，比较现实的实在量刑上强调其认识错误，受邪教蛊惑，追求避免死刑。在这方面似乎没有司法解释，我也不清楚有没有判例。

死刑问题上的轰动性案件，大家如果还记得，是几年前云南高院做的。一个农村的年轻人因感情纠葛一时冲动，强奸、杀害了某女，并残忍杀害了某女的3岁的弟弟。当时云高没有判死刑，引起很大批评，舆论压力之下，又改判了死刑。不死的依据，是最高的一个“感情纠葛杀人慎用死刑”的司法解释。他判的不公，但有依据。

受邪教蛊惑乃至控制，失去正常认识，杀人，是否可作为不死的理由？没有司法解释，但情理上不是不可以考虑，法官理论上有权处断。事件影响巨大，考虑司法实际，此案不可能取决于某法官的自由心证。最终结果反映的是整个集团的意见，即包括司法系统在内的整个政府集团的意见。最近的治安局势如何已不待言，如果你是法官，你会怎么做？

jellobean

NO

晨枫

辩护关键在于受到邪教蛊惑是否与医学上的精神失常可以等同。

赫然

判决也要讲后果。轻判实质上鼓励了邪教。这个社会后果非常严重。这次非但要重判，而且要抓住蛊惑者，再重判一批。如果杀人者供出蛊惑者，反而可以考虑缓期。蛊惑者一律严判。

鳕鱼邪恶

点错了支持，其实俺是反对；俺是说，俺支持枪毙之！
) {' L9 R* G" w# r( a$ H
啥恶魔不恶魔的，你把别人当恶魔杀了，司法自有义务把你作为恶魔杀掉！。。西式的耍嘴皮子，在中国没用，也不应该有用！

1 t( O+ t7 j5 f; a" `& X, ^正义就是正义，一个无辜人被打死，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

南京老萝卜

9 p4 b" H% k. G( K- c, p辩个P，凶手不判死刑天理不容。玩弄辞藻毫无意义。

7 F1 ?. z, X& k+ O9 N. H"招远嫌疑人无意中作了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大喊“恶魔，你是恶魔”。提供了一个他存在认识瑕疵的证据，即：不知道或不完全知道受害人是人。"这条不能作为减刑的理由。如果可以减刑的话，那么下一个杀人犯在杀人的时候，就会大叫：“曹操你不得好死”。等到审判的时候，他辩称说：“法官大人，我以为他是曹丞相，我是汉献帝了。我那时有些错位，要求减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就成了闹剧。于是法律不得不再改回来。
# n* f3 O' b# L! a. Y* g
: r, L1 ~6 |' }3 ]# O: V0 Z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关键在这儿。如果只是一个人动手的话，那很简单，这个人死刑。但是现在问题是每个人都动手了，每个人都说“不是我把她打死的。”这个有点难办。如果有明显的主犯，这个人死刑，其余徒刑。
: [' J3 e  l. a2 w+ s
假如把范围扩大一点，10个罪犯，你一拳我一脚，把人打死了，每个人犯罪程度都差不多，这时候怎么办。我觉得可以这样，抽签，一个死刑，其余每个五年。某人自愿判15年，好，这个人免于抽签，剩下9个人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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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t* g/ a3 R5 y( ^以命抵命，这才是人人平等。
3 Y" a% Y0 ~9 V3 ?+ ~

肥狐

鳕鱼邪恶 发表于 2014-6-11 07:27
点错了支持，其实俺是反对；俺是说，俺支持枪毙之！
+ j) u% q, t9 L% w
啥恶魔不恶魔的，你把别人当恶魔杀了，司法自有义务把 ...

正义是非常正义的，但还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说什么话都不用负责，拒绝参加我的游戏。当然，拒绝是你的权力。

我的第一句话，就提醒读者进入司法系统的立场。比如假定你要在死刑判决书上签上你的名字，“鳕鱼”，你难道还不想把各种意见都听一听吗？
4 |1 G2 ]$ n' R/ n8 B- T* D! C
“西式的耍嘴皮子，在中国没用，也不应该有用”
( D$ Q7 h2 X/ _- G鳕鱼啊鳕鱼，君可知这句话下有多少冤魂？你太单纯了。

+ K' Y& R; @! H1 e

肥狐

南京老萝卜 发表于 2014-6-11 07:46
辩个P，凶手不判死刑天理不容。玩弄辞藻毫无意义。

"招远嫌疑人无意中作了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大喊“恶魔 ...

) \" w* d) p% W; i, w. E云南高院的例子，强奸后杀害，被害人3岁的弟弟正好在场，摔死。“天理不容”吧？高院二审死缓。玩弄辞藻，意义大了去了。你要追求正义，必须通过玩弄辞藻，即依照法律思路来实现。否则应该从小学武功，长大作大侠。

这个案子主犯是比较清楚的，其他有实行行为的是帮助犯，否则为教唆犯。

肥狐

赫然 发表于 2014-6-11 06:42
判决也要讲后果。轻判实质上鼓励了邪教。这个社会后果非常严重。这次非但要重判，而且要抓住蛊惑者，再重判 ...

这个我同意。包括新疆的暴恐案，株连（绝无贬义）是最有效的。实施起来有难度，因为法律依据不足。检察院方面如果有业务追求，应往这个方向努力。

从打击邪教的长远社会效果来说，死刑还是死缓，哪个更有效？表面上看是死刑，其实不一定。他不怕死的时候你杀他，威慑效果不大是不是？
1 D# M' c0 b/ A  p3 X8 t
+ i, K, c6 k5 h1 ~% E1 t( x0 X; Q: A" b

晨枫

冰蚁 发表于 2014-6-10 12:14
. z; Q4 v3 Q$ {/ ?( p# v# @招远这个案子还是慎用死刑。

0 H. T9 u& ^8 ]! G+ \我觉得最后也许会用间接故意杀人罪定案，而不是过失。

“直接故意杀人”和“间接故意杀人”的差别是什么？在法律上定罪是怎么区分的？

晨枫

冰蚁 发表于 2014-6-10 21:50
6 `6 v5 [* W( h$ P6 ~  J间接故意，行为人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持放任态度。既不希望也不反对，既不追求，也不防止，发生与否均不违背 ...

这个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是中国法律中有的定义，还是你的理解？加拿大法律里只有故意杀人，不区分直接、间接。美国估计也一样。

晨枫

冰蚁 发表于 2014-6-10 22:04
美国把故意杀人罪就称为 murder 吧，似乎不分直接间接，但是分级。一级谋杀，二级谋杀的。 ...

$ L1 D( q! Q9 w4 Y% J$ @
0 x' A) _# |4 a( w2 D2 F9 w8 b# H一级就是premeditated murder，就相当于故意杀人罪，但不分直接间接。

heinsect

冰蚁 发表于 2014-6-11 12:04
美国把故意杀人罪就称为 murder 吧，似乎不分直接间接，但是分级。一级谋杀，二级谋杀的。 ...

1 B# f  L& W/ {6 |% ~4 i
按俺的理解，高院的司法解释和这个一级、二级是对应的，一个指的是有预谋的，一个指的是临时起意。轻重上有差别，但还都是故意杀人。

肥狐前半部分说的应该是 完全行为能力/责任能力 的问题。这个在法律、医学上应该有明确定义，应该是变态人格和精神病之间的区别，否则就不能分清楚邪教信徒和精神病患者了。变态人格者具有刑事责任能力，对其行为要负全部责任。

南京老萝卜

肥狐 发表于 2014-6-11 10:53
/ y* ~1 o  Y" U3 d/ t云南高院的例子，强奸后杀害，被害人3岁的弟弟正好在场，摔死。“天理不容”吧？高院二审死缓。玩弄辞藻 ...

2 U+ S, p5 o) w) l换了我是云南法官，一定判强奸杀人犯死刑，何况是杀两人。我不觉得追求正义需要什么辞藻。一命抵一命，这个是对罪犯、受害者双方最公平的法则。
: z3 C/ F5 |" j8 c2 z: o. Y4 p
0 ?( i( l: Y6 {/ S1 Q我现在想起来，这个法则有个例外，就是，比如说，受长期家暴的女方，或者长期受欺负突然发作打死作恶者的，或者是前几年邓玉娇这种杀人，或者是，前几日报道的，丈夫杀死多次强奸妻子的领导，在外流浪17年的，这些情况属于林冲口中的：“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什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肥狐

4 u- a+ z% T( K

澹泊敬诚 发表于 2014-6-11 12:52
; y+ f" v& v- ^/ Z4 G嫌疑人喊“恶魔”的举动无法充分说明其存在客观上（生理上）认知能力障碍或者处于理智不健全的状态，辨方也 ...

! }9 W# W2 Z2 ?9 `! J嫌疑人的“脑残”程度待进一步证据，其存在性则是必然的。如果不存在脑残，公诉人写不出起诉书。为什么？请问动机怎么写？

% l5 N* R" b8 m  W2 U考虑整个案子的context，他的动机何在？“因索取被害人手机号码遭拒，心声恶意，将被害人打死”？
3 h! T7 Z% g: T- N
法官必然要说：这算“事实清楚”吗？要不到手机号码就要杀人吗？
  ?" d+ E; T- t. h- p0 m9 A
# i! M" m7 f1 Q' w+ Q8 z/ t报告法官，这个人有毛病，不能按常人理解。
. f! n& Z) \* @. I
法官：有毛病？精神病吗？知道精神病你还诉上来？
7 O5 D/ q9 |8 ^0 @+ ?- u: r9 v  t
: {5 o1 _9 z/ ]- t: n所以，最终必然写成这样：因索要号码不成，认为受害人冒犯神灵，认为受害人是恶魔，将受害人打死。

文字表述上肯定各取所需，但意思应该是这样，事实也是如此。这样仍可以构成故意杀人罪。

' H+ m2 \% q' z, z& C张某可杀，这一面人人都知道。张某认识能力不大正常，未达到精神病的程度，但通俗地说是个“脑残”，这方面则容易被忽视。司法系统的系统性的智慧和程序性的安排，使你不能忽视，你必须全面考虑。如果判死刑，也是综合后的结果。
; J  [* U: ?! a7 h, N; V, B

随机微分算子

老芒 发表于 2014-6-11 17:49
显然不能。招远案在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和实际行动来看，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杀人，不管从主观还是客观上都构 ...

同样逻辑，连带着反社会的也不能判死刑，因为那么反社会的大多认为整个社会都已经是恶魔了。

三力思

仇恨法，罪加一等。故意杀人罪+ 就是谋杀。

最后陈述

从犯罪构成来说，主体、客体、主观、客观，四个方面均符合法律对故意杀人罪的规定。尤其是主观方面，不管他把受害人当成恶魔还是当成人，目的都是杀死她。
如果我作为法官，我会从凶手的行为能力着手。如果凶手是精神病人，不能完全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显然不能负刑事责任的。如果凶手不是精神病人，他这种认识错误是不能作为定罪量刑的依据的。
& y) U1 ]2 T9 y/ g! |+ p- k- Z纯依靠书本知识做出的判断。

肥狐

最后陈述 发表于 2014-6-12 07:19
- k! Q% {+ c& e. O3 J. H( N从犯罪构成来说，主体、客体、主观、客观，四个方面均符合法律对故意杀人罪的规定。尤其是主观方面，不管他 ...

是的，我目前也是这个结论，这个问题没有法律规定，只能靠书本知识、靠法理判断。但是不是有点奇怪呢你看？对于这种犯罪的主观方面的认定居然没有司法解释，有司法解释的话就很简单了。极可能是我知道太少，也可能确实是新型犯罪。

  E& I! S6 r" v3 e反驳你的第一段，我原文的一个例子：
' U6 h1 o% ]4 m5 r+ S- g) f; a1 ]某进山打猎，一黑影突然站起，以为是熊，放枪，不幸打死了人。主观方面，把人当作了熊，目的是杀死它。
5 B- u; S5 |6 N9 d# R2 v
招案我觉得应对张某进行心理分析，作为鉴定证据，但中国好像不大看得起心理鉴定？

1 t5 h6 p5 b- f6 N* I9 j

肥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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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sh97 发表于 2014-6-12 13:25
7 X9 _  `0 N* R, X当他喊恶魔时，代表的意思是他自己所谓宗教中的恶魔，而社会普遍并不承认这个定义，如果以这个原因为理由减 ...

" |+ j$ s1 L- {9 ~, t
' e: g7 R- p0 z+ M/ {你说的都是道理。但法律是不讲道理的，怎么规定就怎么来，法律出面，讲道理就结束了。
* B+ D) o+ ?; A' o/ l
最近美国两个小女孩的案子，按成年人审，我不知道这个“按成年人审”是什么意思，没搞懂。在中国肯定是不行的，到14岁了可以，12岁不管干什么都不负刑事责任。古代是不是有个秦舞阳还是谁，13岁杀人，很有水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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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恶魔”，未必证明心中不知道对方是人，好比我们有时激动之下骂“畜生”。这是个要点，你能想到我很佩服，证明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