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那些倾家荡产救狗完全不顾家人感受的是心理疾病,的确没错,可究竟是啥病呢?
讨论这个问题前,要科普下防御机制的概念。防御机制是精神分析中很重要的一个概念,通俗讲指的是我们每个人面对外界的压力、问题、挫折、伤害以及各种生活事件时,自然而然使用的处理模式。
防御机制有高级和低级之分,简单说,越是生下来就会的防御机制越低级,越是成年后才能慢慢发展出来的防御机制越高级。低级的防御机制比如否认(掩耳盗铃,或是抱着尸体大喊“他没死!他真的没死!”)、见诸行动(比如摔东西、躯体攻击,这类婴儿就会的防御机制是最原始、最低级的),中级的防御机制比如
合理化(阿Q最擅长)、压抑(把不满压在心底,这类防御机制一般到了两三岁才开始逐步使用),高级的防御机制比如升华(化悲痛为力量、艺术创作)、幽默等等。
注:
升华是很常见的一种洗脑手段。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只使用一种防御机制,在不同状态下也会使用不同的防御机制,但是总体说,如果一个人的防御机制大多属于中高级防御机制,并且防御机制很多元化,那么一般来说他的人格发展水平不会太差;反之如果一个人大量使用单一的低级防御机制,那这个人很可能属于“病的不轻”的类型,我们在咨询室里碰到都会警惕、评估会不会是人格障碍、有没有重创伤、会不会是精神分裂早期等等严重状态。
回到倾家荡产救狗者的话题,这类人过度使用了“假性利他”、“隔离”和“否认”等防御机制,其中隔离、否认都是非常低级、原始的防御机制,这三者搅在一起,我们可以勾勒出这类人的心底有一种很原始的自恋与分裂:
他们在救助动物的世界中扮演着上帝角色并陶醉于此,同时隔离并否认(无视)了亲人的痛苦,逃避着现实生活中的困难与现实人际关系中的不良。这种公益表面上可以扣上诸多高尚、博爱的帽子,而
实质上则是满足自己的自恋需求。自恋的人总是有着一种全能感,但是这群倾家荡产救助流浪狗的人又有着不太一样的表现形式:
他们一方面是无所不能的婴儿(对亲人肯定自己的要求),
一方面又在试图扮演无所不能的父母(过度透支经济与时间救助流浪狗)——如果深究,
这两种无所不能感总体来说是同源的,一种超早期的不良抚养带来的原始的、极不健康的自恋与分裂。如果我们抛开精神分析对早年经历的挖掘与因果律的讨论(要不一些极端科学主义者的板砖可能让我们的讨论偏离主题),而聚焦在这类人的现实生活中,那么我们会发现,这类人往往有两个共同的特点:社会支持不真的好,自我价值感不真的高——即便有时他们会包装一个博爱的高格调外壳出来——
他们无法从真实的生活(我们的金钱是有限的,我们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我们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与真实的人际中得到足够的支持与自尊(自我价值感),又无法面对这一状况,这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压力、失落、自我怀疑与自我否认,导致他们的自恋产生了破碎,进而逃避了真实的世界与人际,转向另一个与独立的世界中寻找支持与自尊。
如果仔细研究,
我们就会发现这种人所处的境遇和倾家荡产的重度网游成瘾者非常相似:这类网游重度成瘾者也是在虚拟世界中得到了现实世界中得不到的支持(游戏中的支持VS被救助动物&同类人的亲密与支持)与自尊(游戏中的成就VS被救助动物带来的成就感),而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桥梁就是货币与时间,
为了支撑自己在虚拟世界中这个状态,他们进一步掏空自己现实世界中的养分——无论是金钱还是关系——这导致其现实世界状况进一步恶化,在这种恶化面前,他们无力应对,于是进一步逃到虚拟世界中,形成恶性循环。在这里我一定要强调的是,虚拟世界里的支持——无论是网游里网友的关怀还是被救助流浪狗的依恋等等——都是温暖而美好的,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网游中的成就与救助动物带来的自我价值感同样无可指摘。
值得质疑、觉察与解决的,并不是这类人在虚拟世界中得到了支持与自尊,而是这类人无法在真实人际中得到充足的这种亲密、温暖、支持、自我价值感,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其实邪教、传销等也有类似的性质,不过由于其洗脑属性,这个还是可以单列单谈的。)
回到我们讨论的问题,这类人的心理问题出在哪里呢?我的答案是,
他们对于亲人痛苦的隔离也好,对自己生活的分裂也罢,这些都是他们人格发展水平不良的证据,但是归根到底,促使他们一步步深陷的,是其自身的自恋以及无法(无法=无能力+无环境)从现实生活中获取支持与价值以支撑其自恋。
这里多说一句,
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总有一种病态的悲剧情节与偏执分裂,这种精神内部本身就有一种病态的人格愿望纠缠着:一件好事情,如果要考虑哪怕一点点点自身就成了不够好的事情甚至坏事情,有时不但不能考虑自身,而且要让自身尽可能地凄惨。这点古代可以看看关云长刮骨疗毒愣挺着不用麻药(对了,关羽最后败走麦城也是因为伊忒自恋了),近代可以看看新闻联播:
一个干部只有把妻子儿女抛在家里才是好干部,一个工程师只有把自己逼成癌症才是好工程师,一个医生只有把女儿病死在家中才是好医生,一个流浪狗救助者只有把自己家财散尽才是好救助者……那些家庭事业两不误的干部,那些为祖国健康工作六十年的工程师,那些全家健康德艺双馨的好大夫,那些家庭其乐融融同进同退的流浪狗救助者,这些人的故事太普通了,太不符合我们幻想的活菩萨的样子了,我们这个自恋到自虐的国度怎么会大力宣扬呢(btw.这几年似乎好点)?
注:这是病,得治。
谁让你被电视骗了,中国的教育也是往脑子里灌大粪。那么,面对这个状态,面对一个家财散尽的流浪狗救助者,我们说着啊这是病得治,那么心理咨询师/心理医生真能帮到他吗?
我的答案是这真没准:如果一个人的状态是“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看到了流浪狗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他可以到心理咨询室里来,我们可以一起探索并解决。但如果一个人的状态是“就应该这样,我才是博爱的,你们应该支持我”并且偏执地这么认为一点也不想改变,至少我觉得我帮不了他什么,他也不需要我去帮他(某种意义上说,控制他),他自己挺自洽的——而如果他的亲人来求助,我也只能帮着他的亲人一起来面对这个局面,能改变改变不能改变接纳不能接纳容忍不能容忍离开处理这些过程中的心理波动坦然面对未来,如果一定要我“点醒”那个散尽家财的人让他停止这种行为,我也只能耸耸肩说:
抱歉啊,或许他是上帝,但我真的不是。
注:基层的警察都在骂电视,累了一天了,电视树的典型都是非人的典型,操。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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