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汪警官还只是有点儿疑心,那女孩儿已经手指车窗外,一声惊呼:“叔叔,就是刚才那车里的坏人要抓我!”
“你看准了?”汪警官问。
“没错,那个司机戴的帽子都没有换。”
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绑匪肯定是担心遭到追击,逃跑时故意往相反方向跑,开出去一段立即利用附近的巷子掉头,七拐八绕甩掉了追在后头的警察们。汪警官立即呼叫队长他们,那边没追到人正在骂街,听到消息才明白被对手的声东击西给涮了。
得知此事,队长马上命令汪警官跟上,自己立即率队赶去 – 干嘛不让汪警官直接上去抓呢?他就是一个文职,车上那两位更全是非战斗人员,在队长眼里整个一车老弱病残,能盯上就不错了。
汪警官马上调转车头,若即若离地跟了上去。虽说是办公室的警察,但汪警官的专业技术并没有放下,一边跟踪一边不断报出那辆面包车的方位。
他怎么没先把老鲁和受害人放下呢?大概汪警官觉得等队长他们上来把对方按了,这二位一个摄影一个指认,本次宣传任务会比计划更加圆满。当然,他也不是没考虑过那两位的安全 – 跟踪吗,和排球一样,双方谁也不跟谁照面,怕什么?
问题是,追着追着,汪警官忽然发现一个意外情况 – 自己车上油表旁的红灯在不断闪烁。他这车本来就该加油了,因为碰上绑匪一打岔给忘了,现在随时有没油抛锚的危险。
报告上去,那边告诉他已经快到了,让他再坚持一会儿。
又坚持了一会儿,汪警官觉得发动机转的声音都有点儿不对,实在不敢再坚持了,只得向上汇报,队长告诉他还有十分钟援兵就能到达,但如果确实跟不上,也可以放弃跟踪,待刑警们到达后自行寻找目标。
汪警官一听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 这时两车已经到了城乡结合部,此处道路凌乱,一旦被对方甩开,十分钟汽车可以跑十公里以上,再找这辆没牌的车难度相当大。
正在这时候,在后头摆弄摄影机的老鲁说话了:“小汪啊,这次抓人,可不许拦我,该上的时候不上,咱丢不起那人!”
汪警官跟老尹说:“我知道他不是说我……可是,靠,他一记者都丢不起这人,那我呢?我丢得起吗?!”
在现场汪警官没这么多废话,就是横愣了老鲁一眼,对着送话器问队长:“十分钟之内,你准能到?”
“用不了十分钟了,再有个三五分钟就到。”
“我先上了,五分钟之内我保你抓到人,五分钟之外……你自己琢磨吧。”汪警官的话透着从未有过的生硬,把听不见队长说什么的老鲁吓了一跳。
不等他问,汪警官一回头,恶狠狠地对着老鲁吼道:“少他X废话,待会儿我就是让人砍了你也不许出车,”看老鲁要瞪眼睛,汪警官一指那女孩,“不是怕你丫死,是她!交给你了,出了事儿拿你是问!”
估计老鲁当时的感觉和我刚看见杀气腾腾的汪警官时有的一拼。
话音未落,汪警官已经一脚油门轰上去了 – 他看到对方在前面的红灯前面停了下来,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战机,顾不上废话也顾不上还剩多少油了,反正就是这一脚!
还好剩下的油还够这最后一下的,周围众人惊愕地看到一辆桑塔纳面对红灯忽然加速,发出怪叫声冲出停车线,似乎要闯红灯,却又猛地向右划出一个角度极小的U荡,正停在一辆正常停车的无牌面包车对面 – 汪警官说本来我想横在它前面拦上就得了,可这操蛋的桑塔纳绰号一脚半,从来一脚刹不到底,等我踩第二脚它已经冲过头了,结果来个急掉头,双方变成了面对面。
汪警官一把将那女孩儿的脑袋向下一按,叫道:“我不回来不许抬头!”,拉开车门就冲了过去,手上已经抄了一副锃亮的手铐。
手铐这玩意儿对警察来说,似乎是某种象征符号,所以即便坐办公室的警察也会随身带着一副。这可能是警界的老传统。沈醉先生回忆,民国时期他曾经随上海的警察到外地查案,到了当地人生地不熟,那警察却并不在意,到达的当天就出门去逛街。只是出去的时候他并不锁门,而是拿出副手铐将门把手一拷就走人。
这种把戏内行人看了立刻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到了晚上他们回来,当地的地头蛇已经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等着了。
不知道汪警官的手铐以前派什么用场,这一回却是他的主要兵器。
大概汪警官那个非常规的停车动作让对方吓了一跳,他已经冲到对方面包车旁边,车里的人才刚刚打开门,开门的一个黑大个儿看到汪警官,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腰间。说时迟那时快,汪警官一边喊着:“不许动,警察!”一边已经一铐子甩了过去,正打在黑大个儿脑门上,当时便鲜血直流……
后边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等增援部队赶到,那个小女孩儿终于下了车,汪警官说那小姑娘跑过来,冲着他就来了一句:“叔叔,你真棒!”
尽管后来说起此事,也有一线干警认为汪警官的行动过程有不专业的地方,但这似乎并不重要。我能看到汪警官的眼神在回顾那一瞬间的时候,消失了所有的世故和圆滑,闪出的是一片异样的清澄。这是此前对他进行采访时从未看到过的。
或许,他这一生中,都不会忘记三十年职业生涯中这一个短暂的瞬间 -- 靠,办公室的警察,他也是警察!
事后,弟兄们从车里抓出四个预谋绑架嫌疑人来,他们和女孩儿的父母有经济纠纷,无法解决之下,选择了绑架其女要挟的做法。
无独有偶,老太爷破获的牛氏兄弟绑架案,也是和厂里有经济纠纷造成的。
在破获“防盗门大盗”案件期间,有人反映在京打工后失业的牛氏兄弟行迹诡异,急于借钱出走,似乎有大案在身。初步秘密勘察表明,这两人曾向老乡慨叹“够进七处的了”,在其住处发现有小学生用的课本。通过调查得知两人原来在某铅笔厂打工,老太爷忽然想起似乎某个铅笔厂曾经报过一个什么大案,市局在下发各处刑警队的通报上提到过。
调查之后得知,牛氏兄弟正是在这个场打工。十几天前,这个铅笔厂的老板之子周微失踪。从有人随即电话勒索来看,在小学一年级就读的周微应该是不幸被人绑架。老板与绑匪多次周折,并为此报警,但最终未能把儿子救出,此案至此仍是一个悬案。
是不是牛氏兄弟绑架了周微?
第二次勘察时赵老太爷亲自去了。这一次,他只拿了一个笔记本走,即命抓人。案情已经十分明白 – 那笔记本封面上,正署有“周微”的名字。
牛氏兄弟顺利被捕,但老太爷又带上了人马,再去牛氏兄弟的住处。
赵老太爷说,那孩子,应该就在这屋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