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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ZT 清河捕快(一)

热度 16已有 1674 次阅读2015-1-7 20:49 |个人分类:文学| 清河捕快, 小说

作者:shushi
这是我在已经消失的清韵上看到的一篇帖子,印象非常深刻。可惜清韵关掉后,再也找不到这个作者的文章了。

有这样一块土地,这样一片阳光
                                                             ——题记

      女人流起泪来总是惹人怜悯。
  叫小青的这个年轻妇人长得并不漂亮,但是哭起来那种孤单无助的样子却让赵飞也辛酸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混帐事情,丈夫外出的时候被逼失身,嫌犯逍遥法外,受害人反而雪上加霜,被丈夫家狠心休掉,这世道的冷血让人不忿。
   郭知县把这件案子推给赵飞他们,责成查明事实,缉拿真凶,但要注意推考周密,以防误陷无辜。其实他的意思赵飞他们都明了,无非是严词鞫讯,吓唬吓唬告状 的这一老一小,让他们知难而退。老刘的嗓门大,脚踩在凳子上拍了几把桌子,老头子便扛不住了,象受了惊的耗子缩了起来,褂子下面的腿显然哆嗦了起来。他的 女儿,对,叫小青,在公堂上没有哭,这时伸手挽住他老爹,扑簌簌流起泪来。
  屋里一时奇怪地安静下来。
  庭院里阳光炫亮,赵飞推开门走了出去,听见屋里又说了一阵,似乎换了老岳,他毕竟是老油条,终于打发了那对父女出来。两个人个子都很小,在巡捕屋高高的房檐下互相搀扶着走了。
  “可怜啊。”老岳走了出来,“这种事拿不出什么凭据,就是想帮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过了会儿他又说:“老刘在分我们的那份,他娘的狗头郭肯定又抽了我们的份子,三个人二十两,怎么分?要不去问问曲三官怎么送的,省得吃这个闷亏。”
  赵飞回头看他:“咱们这就找曲三官去。”
  老岳扯住他膀子:“我说笑的你也当真了,-------得,我六你们七。行不?-----你干吗,往哪里去?”
  赵飞甩开他走到了门口,又站住回过头道:“把我那份收好,我一会回来取。”

   曲三官自认是个清俭自守的人,两个兄长都在朝为官,他完全可以在京师过上夜夜笙歌的奢华生活,可是一则他的鼻子受不了北面的干燥寒峻,二来老家的田产也 需要人照料。在北方只呆了一年不到,他便携家眷回来了。清河是鱼米之乡,青蔬时鲜只怕还胜过京师,又加交通便利,离省城不过二十余里的水程,若是厌了县城 的局狭冷清,随时都可以到省城换换口味,只是这样的时候很少。曲三官年纪大了,深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两个兄长官越做越大,自己更得愈加小心,不能 肆意妄为,授人以柄。可惜他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家里的其他人。这不,老大和老二的两个公子回老家来消夏,跟着自家的那个混账东西刚刚惹了件祸事来。三个人 无事闲游,趁着讨水的时机入室强奸民女,回来竟然一声不吭,直到那民女递上诉状,郭知县遣人来问,他才知道这事。好在受害那家忍气吞声,休妻了事,那女子 娘家是个外来户,有个兄弟长年在外,不知去向,家里只剩个老爹替人看院子,看样子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曲三官这才怒气稍平,打消了搬出笞杖家法,痛责不肖 子的念头。他吩咐管家多派人跟着三个公子,有什么异常就赶快禀报,免得像这次那样措手不及。
  管家匆匆进来的时候曲三官胸口差点冒出一股火来,这些混帐东西这么快就又出事了?
  原来来了不速之客,县衙的年轻捕快赵飞。
  曲三官跟赵飞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讨厌自己,讨厌曲家,可是奇怪的是曲三官倒并不讨厌他。这小伙子长得挺拔结实,眉宇中间一股纠结的郁气,有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如果自己的孩子像这样该多好啊。曲三官瞥见门口一晃而没儿子的那张贼没贼眼的脸,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来讨银子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敲诈倒是出人意料。曲三官问:“你要多少?”
  “二百两。----不是我要,给那个女的。”
   曲三官苦笑:“你当我这里是钱仓啊,再说这件事跟我去曲家实在没有多大干系……”这后半句他自觉心虚,说得又轻又快,跟着道:“就算给你个面子吧,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赵飞叉手:“多谢。” 
   下人献上茶,管家去准备银子,主客两人陷入沉默,这时一个青梅未展的少女咯咯笑着跑了进来,看见客人便陡地停住脚,想走,踌躇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扯住 曲三官要他陪着去玩,曲三官低声说了句“等客人走了好不好?”少女却并不就此离开,立在曲三官身边,装作看旁边的青花瓷瓶,油墨点画般的眼角却时时瞟向赵 飞这边。
  不止赵飞,连曲三官都感觉到了,跟两个哥哥来到县城的京师少女,曲三官唯一的侄女,看样子真是到了思春的年龄,可惜这不是溱水洧水歌之挑之的时候和地方。曲三官正色道:“靖儿,你先到后面去,我们有正事要谈。”叫靖儿的这少女才依依不舍地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出了曲家的大门赵飞便忘了那少女,一百两银子沉甸甸坠在肩头,倒让他有些愉快起来,但愿这些钱能让那受辱的父女能有些安慰吧。
  曲三官的爽快有些异常,赵飞摸了摸腰间的刀,刀在,他不怕。
   一场搏斗果然在赵飞意料之中。
   对方是五个人,蒙着脸,三人剑,一人刀,还有一人赤手。曲家公子的蛤蟆肚子赫然挺在中间。赵飞知道他是省城名师杨一剑的徒弟,手上当有一些功夫。他把装 银子的褡裢扔到草丛里,拔出刀,指头在刀锋上抹了一下,三伏天的阳光把精钢的刀片烘得滚烫,要不要曲家公子的污血染上去呢?
  赵飞的沉着让对方有些吃不准他的虚实,持剑的三人,曲家公子也在里面,隐隐有推诿退缩之意,看来真正的对手是后面的两个人。赵飞选中了那个赤手空拳者,擎刀冲了过去,那人只是把交叉负在胸前的手放下,等着赵飞靠近。
  曲家公子的剑在赵飞肋边虚晃了一下,便闪到了一边,随着一声暴喝,从退去的剑后面抖落出了一匹刀瀑,------一旁的持刀者先出手了。
  赵飞的刀探出一搅,“咔”的一声怪响,匹练般的刀光凝成了刀的原形,那人沙哑的嗓子叫了声:“好刀!”
  赵飞没有理他,再次往前急冲,引刀至颈后,对方的两手探到腰间,暗器?距离已这么短,不可能,刀从颈后挥出,带着急冲的威势,加上了腰间猛转的暗力,象岩间的暗流一般从侧后旋了过去。
   那人撤步,身体成反弓状,在刀锋边缘险险避过,然后象急流刷动的芦苇迅速弹回,两点黄铜的光芒射向赵飞腰际,是判官笔,清河,不,即使省城一带也少有人 使用的稀罕兵器。被这两个家伙插进腰肋,滋味可想而知。赵飞的转身比对方预想要快,笔尖碰触的不是应手而入的肌肤,而是闪着暗纹的刀身,“叮!叮!”两 声,让旁边人耳膜欲破。这人劲力十足,重不逾十斤的判官笔硬接长刀的直劈,两臂的筋肉强悍实非常人所能至,只是赵飞刀沉且快,一刀一刀不给他喘息机会,逼 得他步步后退,后脚一陷,落到了路边的沟渠中,右手笔把持不住,扑通落入水中。他倒是临危不乱,返身靠住岸边,左手笔护住面门,嘴里叫道:“老左还不帮 我!”
  赵飞恨他顽硬,长身落足对岸,刀尖直搠他面门,水面一暗,刚才的持刀人,也就是叫老左的那人凌空击来,赵飞侧身避过,脚下略移了一步,下面似乎轻轻响了一声,低头一看,皂衣的右胸裂了条长口,樱红的血珠在敞开的胸脯上连成一线,他受伤了。对方刀势的凌厉超出他预想。
   但是那两人的惊骇比赵飞更甚。一个小县城的捕快竟有如此精湛的身手,如非轻身经历实在难以置信。秦二,持判官笔者,水中一阵乱摸,找到了失落的那支笔, 跃上岸边,看见同伙老左已是勉力支撑,绕着路边的丝瓜藤游战。不远处的屈家三兄弟形同木鸡,巴巴地看着这边,秦二挥手叫道:“还不拿银子走!”话一出口就 已后悔,赵飞抛开老左,折身追了过来,秦二只得提笔迎战。老左赶过来两人联手,堪堪拦住赵飞的去路。
  曲家兄弟这时醒悟过来,拨开草丛找赵飞的褡裢,忽听有人远远一声大喝:“狗崽子干哈!”吓得三人连来人是谁都不看,撒开腿便跑。那边秦二两人却看清楚了,路头赶来两个差人服色的高大汉子,对方来了帮手,两人再无战意,转身狂奔而去。
  赵飞收刀入鞘,等老刘和老岳赶过来,脸上难得地露出笑意:“你们再迟来一步,在下今天就没命了。”
      
  老刘老岳知道他要把银子送给受害人,也不好意思收自己那一份,一共凑成一百二十两,准备送到那父女家里。
  那老头子替安家村的孙家看菜园子,孙官人亲自带他们去老头子住的地方。红色的灯笼划开夜色,照出一片愁容惨淡的林莽田井。一葺巴掌大的草房耸立在河边,窗户里未见一点灯光。
  房门应手而开,老头子仿佛披了一身尘土的鬼,在桌子旁边缓缓站了起来。
   “你女儿呢?”老岳问。
  老头子伸手指了指上面。孙官人把灯笼举起来,只举了那么一下,灯笼扑哧落到地上,火苗争先恐后挤出来,腾起的火光映出了悬挂在屋子中间的人影。此世已厌为女身,这尝尽折辱的弱女子终于选择了彻底的沉默和避让,用仅有的一点力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曲三官的儿子曲为道回到家后神魂初定,准备到省城请师傅来助阵。秦二和老左自然尴尬万分。
   “老三,不知道你师傅有多大能耐,”三兄弟的老大曲为仁道,“秦二和老左我是知道的,秦二的师傅是以前的绿林盟主,现在的安泰镖局的总镖头,老左也是京 师名门夺魂刀陈秋儿的高徒,现在威震三关的许提督帐下便有三个他的师兄弟。那个捕快叫什么来着?我看他绝非常人,说不准是个身怀绝技的江湖高人。”
  曲为道忍不住冷笑出声:“赵飞?我还不了解他?他师傅是省城一个破武师,以前是到处走江湖买艺的。他自己便是清河土生土长的土坯子,哪是什么江湖高人。”
    老左忍不住道:“三公子,跑场子练杂耍教出来的徒弟能把刀用的这么精,倒真是少见。老左俺是饭桶也许不假,老秦的判官笔可是名声在外,去年单挑神卫营两个指挥使,一个用了三十招,另一个也没有超出四十招,替大公子赢了两个彩头,这可是两位公子亲眼所见。”
  老大区为仁点头:“那次老左也露了几手嘛。”
  老左抱拳:“只是没有丢了老爷的脸就是。可是这赵飞--------三公子,老秦挡了他不到二十招就叫急,加俺上去也就勉强平手,可是过不过得了一百招还真难说。要跟他交了手才知道厉害,那刀用的真叫好,俺也是用刀的,实打实的说,两个字:佩服……”
  秦二打断他道:“老左,三公子的师傅是武当玉鼎一脉松河沈家的高徒,沈大侠当年纵横江淮,身经百战未尝一败,他家出来的徒弟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赵飞虽然强过你我,可是要在享誉江湖的名门剑法下讨得便宜,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老左看三公子面色难看,也有些后悔刚才把赵飞夸得太过,跟着改口道:“这倒也是,俺的意思是三公子师傅出马,也不要太大意……”
  曲为道并不蠢,知道不能小看赵飞,只是想来想去,确实想不出赵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师傅杨春山人称杨一剑,剑法莫测高深,门下高徒无数,岂有输给一个县城捕快的道理?
  他既然坚持,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决定明天一早众人一起进城,一是去找曲为道师傅,另外也算暂时避避赵飞的风头。
  秦二找了个机会偷偷跟老大曲为仁道:“公子,俺有些心里话想说,不知道说不说得。”
  曲为仁看他一脸严峻,急忙催他说。原来秦二跟老左其实一个感觉:曲为道师傅只怕也不是赵飞对手。
  “公子,那赵飞不是常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可是手里的刀比练了几十年的都老辣,这样的人俺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果不是师出名门,那便是武林罕见的天才,自己不知不觉悟了道。”
  曲为仁没料到老左把赵飞捧得更高,心下惊奇,示意秦二说下去。
  “今天我看他是手下留情,也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否则这时候该来问三老爷要人了。三公子请他师傅出手,如是胜得过当然好,只怕胜不过的话,倒时候一场恶战,咱们都有性命之忧。”
  “这人就这么厉害?天下无敌了吗?”曲为仁悚然动容。
  秦二看曲为仁一脸惊惧,不禁一笑:“江湖之大,高人无数,强中自有强中手。俺和老左好比一抓一把的小鱼小虾,那赵飞大约是偶然一见的锦鲤吧,自然没法比。可是江河里比锦鲤大的鱼也不少哇,何况还有深渊里藏着的龙蛇,鱼什么的都没法跟它们相提并论。”
  曲为仁叹道:“这样的龙蛇在那里呢?”
  “公子识得的人里面便有一位。”秦二肃然道。
  “谁?”
  “黄公子黄玉郎。”
  曲为仁“啊”了一声,他也猜到了黄玉郎,黄中书的公子,京城贵介的中心人物,据说一身功夫超凡入圣,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看来竟是真的了。
“如果能请黄公子来,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咱们也永去了心头之患。”秦二道。
  曲为仁点头沉吟。
  秦二提醒道:“靖小姐不是在这吗,只要以她的名义写封书信……”
  曲为仁一笑:“想不到你也知道这码子事,请他来到不是难事,而且,黄公子现在就在离这不远的应天府。”原来出京前曲为仁曾和黄玉郎有一会,黄玉郎称自己也将南下,因为公事需在应天府盘恒半月之久。
    应天府离清河大约两天的马程,秦二算了一算,如此说来,大约四五天后,只等黄玉郎一到,这事便能了结了。
    

   赵飞的心很乱,他的愤怒似乎已经过去,剩下的是对所有人的失望和悲哀。曲家三兄弟是元凶,可是逼死那女子的不仅仅是他们。那冷面无情的夫家,收受贿赂的 郭知县和其他衙役,包括自己,甚至那见女儿求死而不救的木讷老头子,说起来都是帮凶。可是他能怎样呢?在最冲动的时候他曾有把那三兄弟了结的想法,但是他 知道自己下不了手。如果曲家三兄弟是旗鼓相当的练家子,他也许可以找个理由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可是昨日午后的一战看来,曲为道跟他的两个哥哥只是几个草 包,这反而让他没有了下手的狠心和决心。
  自己是不是太妇人心肠了呢?看不得不平的事,却又没有勇气出手,腰下空悬利刃,实际上没有半点用处。
  老岳和老刘看他闷闷不乐,硬拉着他出去喝酒。
   三人出了衙门,往县城西边的得月楼去。正值赶集的日子。卖菜蔬的,卖种子干果的,买针红刺绣的,摆满了街边,总角的孩子只系了条肚兜在人丛中间乱钻,有 个孩子拿起路人的后襟擦自己的鼻涕,那人竟然不知,看得老岳老刘两人哈哈大笑,这人世间的热闹和生动让赵飞暂时忘了不快,脚下终于轻快了起来。
   得月楼的酒菜预备好了,赵飞不要单间的雅座,反而要了二楼大堂临窗的桌子,老刘老岳只得依他。这两人只要一沾了酒就忘了自己是谁,逮着什么便说什么,赌 起酒来也忘了赵飞在旁边。赵飞便自己吃自己的,得月楼的菜做得很可口,他吃点菜喝口酒,得空便探头看看下面喧嚷的人流,脑子里除了各色各样人的脸以外便什 么也没有了。
  中间他入了趟厕,回来不小心碰翻了一桌人的碟子,道了歉坐回来,觉得那桌客人有些特别。忍不住回头看去,跟一双眼睛对个正着。
    少女的眼睛。
   在乡村巡视的时候,赵飞也曾不止一次地感受到过年轻女子投来的目光。它们大都含蓄而羞涩,象乡间的野草野花一样沉默而委婉。可是对面这少女就是那么执着 地盯着赵飞,没有一点掩饰和顾忌。赵飞埋头喝酒,赵飞伸手夹菜,赵飞跟店小二说话,那双眼睛总是随他而动,仿佛赵飞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着迷。
   没错,她就是在曲家见到的那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青涩的让人生疼的年纪,如果赵飞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他会怎样的爱护和宠惯她啊。这种温馨的想法让 赵飞脸上柔和起来,他有些忘了她姓曲,在遇上她的目光后对她微笑示意,可是少女反而局促起来,隔了这么远都能看到她脸红了,她抬手托住下巴,手指掩在脸颊 上,垂头若有所思,只过了短短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望赵飞这边看过来。
  赵飞决定过去问问她怎么会到了这里,但是有人先跟女孩子搭上了话。
  那是四个壮年汉子,服色肮脏,须鬓桀然,有负刀者,有配剑者,是那种到处漂泊的江湖中人。
  赵飞站起来走了过去,女孩抬头看他,尚未消退的红晕又晕染开来。赵飞牵她的手:“跟我来。”
  女孩听话地起身,几个汉子却不动声色地把两人围了起来。
  赵飞的当差服色竟然对他们没有什么威慑力,让赵飞也有些不安了,这几人都是清河县的陌生面孔,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一旦火并,他实在没有把握保护好旁边的女孩子。
  “让开,”赵飞皱眉道。“这是我妹子。”
   对方不答话,沉默片刻,左手边一人忽然伸手,要去摘赵飞腰间的刀,赵飞右手拔刀,往上一撩,刀锋切向毛茸茸的手腕,那人缩手,抓起桌上的盘子往赵飞脸上 扣去。赵飞侧身让过盘子,手上的刀把右边刺来的剑隔开,揽起女孩一跃,脚下蹬在左边那人脖子上。那人被这一脚踢得气血不畅,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仿佛砧 板上的肉半躺在桌子上,头上悬着杂杂实实的一把厚背钢刀。
  这一出英雄救美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几个汉子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赵飞看样子身手不凡,再加上同伴并未受伤,几个人交换了下眼色,鱼贯下楼去了。
  老岳和老刘已经烂醉,赵飞要送靖儿回家,她却不肯,说是要跟小玉去县城东边的古渡头玩,赵飞这才注意到躲在旁边的一个小丫头。
  “你知道渡头在哪里?”赵飞问小玉。
  小玉点头:“我家就在旁边。”
  “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吧,那些怪人兴许还会来呢。”靖儿求他。
  赵飞正在想刚才那几个人的来历,未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手上一热,靖儿竟然握住了他的手:“那走吧。”
    
    此 刻在省城杨一剑的宅子里,秦二和老左正体会着从来没有的尴尬。三个公子和杨一剑关在里屋说话,负责接待两人的是杨一剑几个还没有出师的徒弟。关于赵飞这个 县城捕快的事情他们已经都知道了,面子上他们好像还撑得住,可是看他们背地里交换的颜色表情,只怕一出这个门,便会一起笑倒在地。
    杨一剑行事颇为慎重,听了曲为道叙说之后,又把秦左二人请进去问昨日一战的详情。自从见识了赵飞的身手后,秦二不敢再小视这些小地方的人物。看杨一剑举止稳重,思虑清晰,也像是有些修为的人,便收拾起刚才的一些恼意,凝神听杨一剑询问。
    赵 飞使刀,刀是江湖中最常见的兵器。按秦二的看法,使刀的高手可以分为四类。一是老左这样的身手,名师名门,苦练二十年以上,江湖里面已经罕遇敌手,在老左 之上,江湖中尚有一群少壮高手,天资不凡,各怀绝技。秦二见过的人里面,京城禁军都尉方应墨可算一个。此人是黄玉郎的近从,刀法精奇,胜老左当在五十招之 内。方应墨之上便是老左的师傅陈秋儿等人了,此等人工夫已入化境,刀势如山,如电,杀人只在倏忽之间。这类人大概海内还能数出二十余个。不过真正的绝顶高 手尚在这二十余人之外,碎玉刀李自在,清泉飞瀑应老爷子,还有乾坤教的谢渺渺以及秋枫寨的几个高人,这些人都使刀,不过侠踪偶现,已经是跟黄玉郎师徒一样 迹近半仙的人物了。秦二估计赵飞的刀法应在方应墨之上,离陈秋儿尚有段距离,可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县城衙役能有这样身手,无论如何也是件难以置信的事。
    这些话秦二自然没有说出口,杨一剑追问的要点在招式,老左是行家,话题都由他接了过去。从最开始他抢攻赵飞的那招开始,一招一招说开去。赵飞的刀式并看不出师承来历,都是常见的入门刀法,但是速度力量惊人,转换连接流畅不息,让对手如临汹涌巨流,难以招架。
    杨 一剑已经知道赵飞的师傅叫金刀陈,住在城南门枣树冢。年轻时在外面流浪卖艺,现在摆摊卖草药膏贴为生。逢着过节人多的时候,也和几个泥腿粗把式一起摆场子 重操旧业。杨一剑的弟子中间有不少人都见过他,扫过他的场子要份子钱的事也是有的,如果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也实在太能隐忍了。
    杨一剑显然有了顾忌,不过找了个很好的借口。赵飞是公差,不能轻易下手。他让曲家公子在家里住下,差人去请曲三官到省城来面议此事。
    曲为道原来以为很简单的事,不料师傅的反应大出所料,在两个堂兄面前自觉很没有面子。在师兄弟中间不免抱怨起师傅来。跟他要好的几个安慰他道:“公子不要着急,等过了这阵,俺们瞒着师傅,悄悄帮你把差狗灭了便是。”曲为道这才高兴起来。
    曲为道师兄弟之间的话秦二有所耳闻,他倒有些乐见这些人去赵飞那儿吃吃苦头。只是赵飞如被激怒,只怕更难以应付。他催促曲为仁将寄给黄玉郎的书信拟好,当天便由老左骑了匹快马奔应天府而去。

    县城西面的古渡头。艄公是个中年人,看见了河堰上下来的赵飞,收起一水梢杆,趁着船将动不动的时候喊:“赵爷过河吗?“
    赵飞摇头:“我在这边看看。你过去吧。”
    艄公双臂顺着梢杆上下扶动,木船载着赶集回去的农夫农妇往河心漂了过去。
    曲小靖顺着埠头一直走到水边,在树荫的尽头看着水上的船,船上的人们也回过头好奇地打量她。这姑娘细娟的裙裾顺着河上的风浮动,搭在额上的手象春蚕一样弯曲着,哪一处都跟清河县的姑娘不一样。
    赵飞抱手站在后面,看着曲小靖的背影。昨天他刚刚跟曲家三兄弟以命相搏,今天居然跟曲家的千金呆在一起。他对曲三官一家的憎恶是从小开始的,可是对这远道而来的曲家千金却讨厌不起来。如果不是身上精致的衣着,她看起来就像邻居家的小妹妹一般娇悄可爱。
    小玉儿带着曲小靖下到了埠头旁边的河水边,两人弓身翻捡河滩上的小石头,不时发出欢叫声。赵飞知道那里有不少螃蟹和小鱼,对小靖来说一定都很新鲜。
    摆渡的木船靠岸了。一个年轻人牵着马上岸,从赵飞眼皮底下缓缓走过。走出了几步,又回头向赵飞问安家村的方向,这人眉眼还算顺眼,细薄的嘴唇和方直的腮角却显出几分阴郁和刻薄。赵飞给他指了路,他跨上马便去了。
    等他去远了,赵飞还在想,这人是谁呢,从前好像没有见过,眉眼却有几分相识。
    曲 小靖的鞋全湿了,沾满了沙和泥,她蹲在一块石头上,探手在河水里洗自己的鞋子。一个漩涡卷来,粉红色的鞋子一浮一沉地飘向了河中间,等赵飞发现,脱了自己 的靴子在河滩上追过去,它们已经被浪头托着飘到了水深的地方。两个女孩子在后面咯咯笑起来,赵飞回头,原来曲小靖捡起他的靴子套了进去,摇摇晃晃在乱石中 间行走。靴大如船,让赵飞也感好笑。
    小玉儿的家人赶去曲家报信,没过多久便来了一大帮人,赵飞看见打头的竟然是曲三官,转身打算离开,曲三官先扬手叫道:“赵爷留步!”
    他下马牵住赵飞袖子道:“赵爷,我这小侄女不懂事,多亏你跟在身边照应,老朽感激不尽。”
    赵飞不愿多言,看见曲小靖进了轿子,想提醒她把靴子留下,曲三官的肥脸重新挡住了赵飞的视线:“赵爷,老朽还有件事当向你赔罪,说起来真是家门不幸,出此逆子......”
    赵飞知道他在说昨天抢银子的事,对曲家公子他虽然依旧痛恨,但整个这件事他已失去兴趣。当事那家人一死一疯,纵然旁人出手相帮,也没法再把官司打下去。赵飞当公差已经三年,不平的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最初的义愤和冲动过去后,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曲 三官摸不清他的态度,继续痛心疾首地赔罪。对曲三官来说,最难受的是尽管自己和对方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能点破就是自家孩子闯祸,措辞处处小心,连自己都觉 得虚伪。好在赵飞只是皱着眉头听,并没有甩手而去。只是曲三官最后说要在得月楼叫一桌酒席为赵飞压惊,赵飞这才开口拒绝,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 辞,只是请官人替贵府几个公子传句话,昨日之事暂且寄上,再有扰民,赵某便要上门讨还公道。“
    曲三官满口答应,狠狠道:“赵爷也替老朽留留心,如是他们在外面肆意妄为,赵爷替我出手惩置就是。便杀了也是活该,省得将来惹了更大的祸,让我们曲家担当不起。”
    赵飞不等他话说完便转身而去,走了一段路才想起靴子还在小靖那里。回身一看,曲三官带着个随从还在看着这边,抬着小靖的轿子却已不见踪影。他也懒得再和曲三官说话,那副靴子便扔了也无所谓,家里还有几双,都是这三年攒下来的。
          

  第二天早晨,赵飞在县衙东面自己的房间前面擦洗身子,井水是刚从街边的深井打上来的,带着地底的幽凉,把夜里溽汗带来的不适擦洗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水他浇在了门前那丛木槿下面,木槿花开得虽然不繁,仅有的几朵却是竭尽所能地展开着紫红菲薄的花瓣。但是主人的目光并没有在它们身上停留多久,有人在门口匆匆叫了一声,赵飞套上衣服便跟了出去。
  清河县就在昨夜出了前所未有的大案,一家五口全部殒命,都是致命的剑伤,看部位和准头便知道是练家子所为。赵飞首先想到的是那天在得月楼遇到的几个外乡人,他们最近一直盘桓在县里。正在想要不要传他们讯问,老岳把他拉到一边:“凶手已经知道了。”
  “谁?”
  “还记得上吊自缢的那个女子吗?她就是这家人的媳妇。”
  “······”
  “刚才安家村的人说,那女子的兄弟,叫李明的,昨天回来了。”
  一行人冒着烈日匆匆赶往安家村,在村头遇到人一问,说是刚刚看见李明出了门,赵飞见他欲言又止,表情怪异,示意他说出来。
  “他爹疯了,我看他也疯了,穿了一身女人衣裙,脸上还抹了粉,吓死人了。”
  赵飞忽然心里一寒,叫了一声糟,飞身往村外跑去,老岳在后面喊:“你往哪旮沓去?”
  “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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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4 个评论)

回复 洗心 2015-1-8 02:49
好看,等后续。
回复 漠北以北 2015-1-8 10:46
还有吗?
回复 leekai 2015-1-8 22:00
看帖主前面说明,文章没写完,太遗憾了。
回复 mark 2015-1-8 23:02
leekai: 看帖主前面说明,文章没写完,太遗憾了。
这篇文章是写完了的。但是找不到作者其他文章了。以他这么好的文笔应该还有其他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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