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把王和老师贴在清谈的讲‘三平调’那篇也搬过来吧~~~海底钩沉,乐趣多多 @板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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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9/2004 恍如隔世,近在眼前。
很多快乐和痛苦的事,都是如此:恍如隔世,近在眼前。猛然想起时,总觉得是几世以前了;但细细想来,却似乎就在昨夜。于是知道这记忆是入了骨髓的,模糊、清晰。
红楼联诗就是如此,象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昨夜。那天临下班前发了个长长的帖子,邀大家响应万兄的号召,临屏联诗话宝黛,然后匆匆跑去填五脏庙。出得门来----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到家后,一盏孤灯,屏前独坐。却发现除了那些熟识的兄弟姐妹之外,又如神兵般来了挪哦内亩爷(NoNameYet,采薇专利),没事瞎起哄,骏马奔腾,重在掺和,Jumbogun。。。一大串倾盖如故的朋友。于是窗外的风声雨声,尽是欢声;独居的小楼,化作了潇湘馆,怡红院,静谧之中,尽是笑语。。。自此之后,虽然‘故人云散尽,余亦等轻尘’,但每当想起红楼,每到阴云欲雨时,总仿佛置身在那个前世的昨夜,总记起那些兄弟姐妹,总想问候一声:久不见了,一切都好么?
今天下班,出得门来----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浣溪沙
独向阴云觅旧情,临屏夜半话金陵。风雷入耳是欢声。
倾盖客来花锦簇,红楼梦断叶飘零。凄凄檐雨到天明。
几句酸言酸语说罢,写个小文,一来问候老朋友,二来为了自己的记忆,三来也算还笔旧帐。(以下讨论格律问题,较枯燥:-)
记得红楼联诗,虽说后来大致轮廓完成了,但不如意处尽有。事过境迁,已无当时心绪。只是有个历史问题遗留至今,而且牵涉到一些后来的格律知识讨论,耿耿于怀,还是得解决一下。这就是‘无悔潇湘游’的三平调问题。
那时候为了这个问题,不知开到十几届十几中全会,终于定下了这个大家都喜欢的对句。而冷言冷语讽刺者也不乏其人。这个句子是否能入高人法眼,暂且不说,起码当时参与联诗及讨论的朋友大多表示喜欢,只是可惜----它犯了三平。
后来在向老师请教、探讨一个格律问题时,有些想法,正好可以作为解决这个历史问题的参考,于是作了些深入研究,在这儿向老朋友们作个汇报。
以前和竹帛诗友讨论格律时,曾谈到三仄尾的问题。说‘(平)平平仄仄’这个句式,如果写成‘(平)平仄仄仄’,算怎么样呢?我曾有句‘春风信有恨’,拿它向老师请教。当时答应若待有答案后,再回复竹子,所以这里也还个旧帐。
其实接触诗词这么久,这个问题基本上没有太引起注意,因为常见的格律书上基本上有意无意从‘律’的角度避免谈这个问题。直到后来游历网络诗词坛,看到有诗友对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视,所以又重新查阅,求教于师,希望彻底解决。
可以从几层来谈这个问题。一,这个句式允许不允许存在?二,如果允许,算拗句么?三,如果算拗句,要救吗?怎么救?
首先可以说,这个句式允许存在。如果有格律书断然不准,那么显然武断了些。律句的由来,众说纷纭,但显然得自对前人诗句的总结。王力先生直言,他书中所有句式的正、变体,都由统计数字来,比如五律首句不入韵为正体,入韵为变体;七律则入韵为正不入为变等等等等,都是看前人诗句哪个占多数。变体并不为错体,也不一定就为拗体,应该允许。前人三仄尾例句多多,可见这个句式是允许的。千家诗称老老杜(审言)严于格律,也有‘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之句,其他诗人就用得更多了。稍举几例:
四蹄(碧玉片),双眼黄金瞳。沈(人全)期,骢马
青钱(买野竹),白帻岸江皋。杜甫,北邻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韦应物,淮上喜会梁州故人
端居(不出户),满目望云山。王维,登裴秀才迪小台
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青(一作‘生’)。孟浩然,晚春
萧萧(古塞冷),漠漠秋云低。杜甫,秦州杂诗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王维,酌酒与裴迪
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杜甫,南邻
独有不眠(不醉客),经春冷坐古湓城。白居易,春来
特别是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两处(平)平平仄仄的句式全用了三仄。例子很多,不再列举了。
那么来看第二层,这算不算拗句呢?这个问题很复杂。若按格律书上所列出的律句,这个三仄尾显然不在其列。可若说它是拗句,又无法‘按律’相救(第三层时再谈),很难说是拗句(拗句必应有救)。所以王力先生只称之为变体,算是默认。启功先生则以‘非律句’名之,也不加详解。只能说,这是个很特殊的句式,由于三仄调声韵铿锵,是古风的标准句式,有诗人为了某种主题追求特殊的声韵效果,有意为之,也是有的。
最后,为什么说它很难救呢?我们先来举一个例子,‘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也是三仄尾,但这个句式是(仄)仄平平仄大拗而来的,就是拗了第三四个字,以仄代平成为大拗,下句的句式应该是平平仄仄平,那么在第三字以平换仄,就可以救了。这种三仄尾,与我们讨论的不同(但它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三仄尾本身是可以接受的)。
再回到我们的句式,由于是(平)平平仄仄,下句就该(仄)仄仄平平了,如果在这里把第三字改成平,成为仄仄平平平,那就犯了律诗的大忌-----三平调。这可是所有格律书都强调避免的。如果以三平救三仄,岂不是用大错救小错吗?细心的朋友可能注意到了,我上面所举的例子中,黄金瞳、春风寒、秋云低就是这么救的,常建的‘空人心’虽也应算,但‘空’字有仄声读,怕有争议,不谈了。对于这种情况,难免有诗家不好解释,于是将它们归入古风。其实全诗守律,仅因此就归它为古,难免牵强,有为前者讳的意思。王力先生的解释比较可信:。。。尤其是后者(指三平尾),近体诗应极力避免。杜甫和高适喜欢用古诗的平仄来作律诗,所以他们这种变式用得很多。。。
上面所举的其他例子,都是不救的。
回到我们的问题。经过讨论,可以这么说:这种(平)平仄仄仄的句式(有朋友说这样的三仄尾要求第一个字必须为平,象那个特拗句式一样,我没有根据,就不说了),不能算作拗句;应该尽力避免(其实很多时候是很容易避免的,比如我那句改‘春风笺有恨’就行了);但如果不能避免,可以不救,也可以救----只好用三平来救。既有先例,定不了什么罪的。那么我们红楼联诗里,由于我的出句是‘为偿阆苑水’,正是仄平仄仄仄的句式,用‘无悔潇湘游’的三平来救,或许是歪打正着了。
一笑。
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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