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血压与随机实验

京虎子

4月7日是世界卫生日，今年的主题是高血压，借着谈高血压说说随机试验（randomized）。随机试验和双盲法（Double-blind）是临床试验的基石，是循证医学（Evidence-based Medicine）的具体实践。循证医学用统一的科学方法来获取证据，以确定疗效。循证医学是由临床流行病学发展起来的，临床流行病学作为临床方法和公共健康之间的桥梁，对各种临床实践进行验证，以确定其有效性，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随机试验和双盲法。

一种预防方法、治疗方法或者药物是应该根据经验来推广使用，还是进行设计合理的试验来获取其有效证据后再推广使用？传统医学包括中医通常是前者，现代医学则均为后者。当然现在也有不少中医研究走循证医学之路，但他们或者主观或者客观地没有真正地做到循证医学，因为循证医学的基本点是要用统一的科学方法，而不是你自己定下一个规则后做个实验就完了。他们那些随机双盲试验基本上禁不起推敲。

举例说吧，昨天有人拿来GOOGLE搜索的云南白药循随机试验的结果，很不少，都是中文杂志，我粗粗看了一下就看出两点，一是数量太少，每个研究总数在百例之内，不符合国际上的标准，因为数目少又分组，统计误差就很大。二是不是真正的随机，基本上都是把本院治疗的同一种病的病人分成两组，一组用药一组做对照，问题是来医院看同一种病的病人的健康情况是不一样的。就拿心脏病病人来说吧，即便是同一型心脏病，病人的健康情况也不一样，有吸烟也有不吸烟的，有高血压也有血压正常的，有胖子也有瘦子等等，必须排除了各种心脏病危险因素，选一组危险因素、生活习惯和健康状况基本相同的，然后随机分组，才算真正的随机试验。

随机试验是英国流行病学家在验证链霉素治疗结核的效果时发明的一种办法，这种真正科学的验证方法直到今天还没有真正地普及，我们在媒体上看到的很多研究结果都不是随机试验，因此其结果都可疑。

很多研究是流行病学或临床观察，比如用问卷调查的方式花几十年追踪数万人，然后分析他们的情况，某生活习惯或者吃某东西的人们有多少病的多少死的，和不是这种生活习惯的或不吃某东西的人们的生病死亡数据相比较，从而得出有益或者无效的结论。

这种研究有很重要的意义，尤其是上万人几十万人几十年的追踪研究，得出关于预防性方法或者药物、生活习惯等方面的结果十分珍贵，可以作为我们改善自己生活习惯和采取预防措施的指南。但这些研究结果必须经过随机试验的验证，实际上大部分随机试验是在上述观察结果的基础上的进一步确认。

激素替代疗法（Hormone Replacement Therapy）就是一个很触目惊心的例子。雌激素有效地控制血压、血脂和血糖，因此女人的各项指标一直正常，直到更年期之后，雌激素水平下降后才出现问题，以美国为例，50岁以上的妇女，四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死于心脏病。

激素替代疗法就是给更年期后的妇女补充雌激素，这样不仅心脏病发病率有可能下降，其他绝经后的症状也消失了，骨质疏松也得到缓解。这个疗法于上世纪60年代出现在美国后，渐渐风行起来。

对更年期后妇女进行追踪，发现接受激素替代疗法的健康情况出色、得心脏病等慢性疾病的也少，证明这是一种很有效的疗法。

美国NIH在世纪之交进行了一项称为“妇女健康运动”的激素替代疗法的随即试验，这项本来准备进行到2005年的项目在2002年就被终止了，因为已经发现这种疗法的副作用超过了好处。在这项一万六千多妇女参加的项目中，使用激素替代疗法的妇女的心脏病发病率不仅没有出现预期的效果，而且比没有使用激素替代疗法的妇女还多将近30%，这种现象在使用激素替代疗法的第一年就出现了。到了项目的第四个年头，使用激素替代疗法的妇女的乳腺癌的发病率也比没有使用激素替代疗法的妇女高出26%，吓得NIH赶紧停止。激素替代疗法主要是为了减轻更年期综合症而短期使用。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京虎子

膳食补充剂的追踪研究也有同样的问题，因为吃补充剂的人和接受激素替代疗法的人一样属于健康人群，具备健康知识，她们的健康状况本来就不错，比如吃健康饮食、经常锻炼等等，所以她们才有预防心脏病的愿望。此外，这批人也可能是医疗条件好的人，所以才有激素替代疗法可用。而作为对照组的没有接受激素替代疗法的人很可能健康状态本来就不好，什么都不在乎，医疗条件也不好，所以不管有没有激素替代疗法，这组人的生病的可能性本来就高。等到进行随机试验，选择生活习惯和健康状况相同的一组人，便发现了激素替代疗法的问题。

对于膳食补充剂的随机试验结果也一样，已经否认了很多来自流行病学和临床观察的结果，说明了随机试验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现在说高血压。高血压不算病，而算指标不正常，过去认为血压高低是个体差异，高就高吧，例如1944年富兰克林·罗斯福重新当选后血压到了200/100，没人当回事，六个月后，他血压到300/190，不久死于大面积脑出血。

尽管这样，很多专家依旧认为血压越高越好，这样有助于供血。还是人寿保险公司发现高血压的人更有可能死亡，因此拒绝卖人寿保险给高血压。

上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决定研究降血压的好处，在几家退伍军人医院中找来因为其他原因住院的有高血压指标的情况相近的病人，全是男的，因为当年退伍军人基本上没有女的。

人找到了，就随即分组，一组给降压药另外一组给安慰药品吧。不成，还有一个问题：这帮人能按要求吃药吗？

因为当时没有人吃降压药，吃一种药去控制一个不知道是否要控制的指标并不被社会认可，研究人员估计这帮退伍军人也一样，就多加了一个步骤：按时服药的人才能参加这项研究。

怎么分辨是否按时服药？研究人员给大家分发了两种药，因为当时的减压药要吃两片，一种是糖片，这是要当安慰片用的，另一种是维生素B2，这是个猫腻。告诉他们怎么吃，两周后回来，研究人员数一数剩下的药片，数目正确的过了第一关。第二关是荧光验尿，因为维生素B2在荧光下显黄色，这样一来把药品扔了的主就隐藏不住了。结果发现，一半人没有按规定服用。

这才正式开始试验，这是一次标准的随机双盲试验，参加者完全随机地被分到实验组或者对照组，实验组服用降压药，对照组吃外形一样的糖片，每组70人，共140人，按现在的标准很小，但当时这样已经不错了。一年半后必须停止，因为得出了下来的结果。

一共出现八种不正常情况，包括死亡、脑卒中、心脏衰竭、心脏病、肾衰竭、眼出血、因高血压住院、服药反应。

对照组也就是不降压的除了服药反应外，其他情况都出现了包括死了4个，一共27人，为38.6%。

实验组也就是控制血压的人，脑卒中1人（实验组4人），服药反应1人，一共2人，为2.86%。

不吃降压药的要比吃降压药患各种严重疾病或死亡可能性多13.5倍！才一年半就这样了，怎么敢继续下去？

这个经典试验加上其他的试验使得高血压作为一个不正常的症状被确定下来，也使得通过降低血压来预防各种严重疾病的预防原则被确定下来。

最后说一个个例，我们所的一位老技术员就是高血压，退休后迷上了气功，听信练气功后高血压不用吃药，不再服用降压药，很快就去世了，年仅五十几岁。每次看到那些喊用了他们的东西，高血压患者就不用吃降压药的广告，我只看到杀人二字。

如果声称你的东西能代替降压药，请拿出上面所说的这种不容置疑的结果，否则就是杀人。

有高血压症状的必须加以控制，让血压降下来。

冰蚁

别说中医研究了，就是中国的西医研究能有多少水平。

晨池

京虎子 发表于 2013-4-8 11:14
膳食补充剂的追踪研究也有同样的问题，因为吃补充剂的人和接受激素替代疗法的人一样属于健康人群，具备健 ...

还有那些自称不需要降血糖的，也是在杀人

MacArthur

京虎子 发表于 2013-4-7 22:14
有高血压症状的必须加以控制，让血压降下来。

降压药这玩意儿，我感觉就跟高压锅的限压阀似的，一旦压力升上去了马上吃一片 － 限压阀打开，压力下降。。。

可是为什么这压力老是不停地上升？如果能把火关了，岂不是一劳永逸了？

冰蚁

MacArthur 发表于 2013-4-7 23:11
降压药这玩意儿，我感觉就跟高压锅的限压阀似的，一旦压力升上去了马上吃一片 － 限压阀打开，压力下降。 ...

现在找不到关火的开关么。

明月回春

血压低的怎么办

西楼客

真是触目惊心啊，我的血压一直在临界值，140/80，该吃药吗？

雪个

西楼客 发表于 2013-4-8 02:11
真是触目惊心啊，我的血压一直在临界值，140/80，该吃药吗？

少吃点盐试试？
前年有段时间我血压超过130，自己感觉不舒服。就有三天时间不吃盐不吃糖，每天喝白粥，血压马上降下来了，头也不晕了。

西楼客

雪个 发表于 2013-4-9 06:23
少吃点盐试试？
前年有段时间我血压超过130，自己感觉不舒服。就有三天时间不吃盐不吃糖，每天喝白粥，血 ...

平常的饮食已经比较注意了，好像没什么明显效果

明月回春

西楼客 发表于 2013-4-9 08:10
平常的饮食已经比较注意了，好像没什么明显效果

你要是在外边吃，你也不知道人家放了多少盐。

西楼客

明月回春 发表于 2013-4-9 09:13
你要是在外边吃，你也不知道人家放了多少盐。

外面的还真没办法，只能管住家里

jie888

我老爸血压长期17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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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确诊高血压呢？即，什么样的要吃药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