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纪念之寻乌调查

可梦之

今天是中国的圣诞节，看完了《寻乌调查》以作纪念。

《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太有名了，以至于一直误认为毛就写了这一篇调查报告。其实写了好多，中间很多都丢了，真是可惜，如同我丢失高中日记的心情，文中写“失掉这些调查，使我时常念及，永远也不会忘记。“

《寻乌调查》很长，有100多页，记载得惊人的细，皖南事变后搞全党情报战，要给当地重要人物写传记，这事毛早就干过了。寻乌在江西、广东、福建三省交界处，商贸比较发达，其对城市和商贸的调查，很有意义。

文中头一半都在讲寻乌的商业，说毛不懂经济的可以看看。不仅调查了和周边主要商贸产品，居然细致到列出了一百三十多种“洋货”，水产品里大虾和虾米都分开调查的程度。不仅调查了大商人，连做伞的师傅背景都调查了底儿掉。这么细致的工作，是之后成功政策的基础。

土地关系是毛的强项，让我感触很深的是高利贷。地租大概是50%，甚至更多。高利贷是三分起，四分、五分的也不少，甚至有月利10%（年利率120%）。三分利大部分是富农对富农的借贷，因为有保证，越穷的利息越高。这么高的利息，很多都还不起，很快抵押品就被没收了。古柏的祖父就通过这种方式吞并了三个菜园子，两个房子。这还算好的，谷利是半年50%，十二月借一石，六月还一石半，或者八月借一石，十月还一石二斗。油利是100%，不管你啥时候借，九月份之前都是对加利。更坑的是贫民并不想借油，但是地主逼着借油，因为利息高。贫民只能借了油，卖钱再买粮食。

放高利贷的大部分是新发户的小地主/富农，因为处于上升阶段有钱，中等地主主要借贷给破落小地主，为了吞并土地，大地主很少借钱，因为要享受，有钱了更容易藏起来。新发户更胆大，剥削也更残酷，民怨很大。很多富农主要产出不是靠剥削，但是在贫民眼中，要是不对付富农，“那么贫农就非恨共产党不可了”。这可能是富农问题复杂性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苛捐杂税，真想不出贫民怎么能活下来。刚打完粮食，一半多交了地租，再还上之前借的粮食，所剩无几，很快就没得吃了，只能再借，利滚利，没几年就把家产抵押的差不多了。然后就“卖奶子”，卖奶子应该是指卖儿子，而不是妻子或者女儿。每个人是100-200元，四五岁的幼子价格高，年纪越大越卖不上价，有人卖到广东，价格更高200-300元。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共产党得天下，一般多原因是民国干得太烂了！

由此想到p2p和现在风头上的蚂蚁金服，其实他们玩的高利贷那些花样古时候早都玩过了，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也被历史验证过多次了。中央政府要不管，二茬罪不远了。

《调查》几乎是当初社会的素描，有不少根本想不到的点。首先惋惜一下古柏，寻乌人，曾是毛的秘书，邓毛谢古中的“古”，可惜长征时候被留下牺牲了。做豆腐的主要靠养猪挣钱，和现在大豆榨油回本，豆渣赚钱差不多。理发师最大的支出是嫖和赌，这是为啥？废除科举后，绸缎庄生意就不好了，受影响的还有娼妓，最低点降到只有十几名，后来又恢复了盛况，之前主要是商人，后来是少爷，因为少爷们来城里读书了。土地分配是按照人头，但有些地方是自由耕种，因为白色大屠杀后人太少了，大田乡只有600多人了。房子没有分配，但允许烧了屋子的人去富农家住，最大的问题屋主不喜欢新来的人在家生儿子，觉得一家人的”精灵“被人夺去。妇女被解放了，90%的离婚都是女子提出来的，“革命革割革绝，老婆都革掉！“，禁止捉奸，和捉奸的械斗，出台”贞操问题“决议，等等，婚姻法也是慢慢摸索出来的，任何拍脑袋政策都会出问题的。

毛文中说：“我们研究城市问题也是和研究农村问题一样，要拼着精力把一个地方研究透彻，然后于研究别个地方，于明了一般情况，便都很容易了。倘若走马观花，如某同志所谓‘到处只问一下子’，那便是一辈子也不能了解问题的深处。这种研究方向是显然不对的。” 其实这也是做一切研究的方法。反思一下，自己工作是不是不够细致，搞得太泛泛了？

老兵帅客

国朝现在的蚂蚁金服之类的贷款，可以从两边看。

一方面，高利贷害人不浅，很多年轻人顶不住物质诱惑，贪图享受借了高利贷而不可收拾。可是另一方面，在一个普通人以及小公司、或者说就是很多中小民企，很难从控制金融命脉的银行借到钱以应付急需的国家里，要是没有了这些，他们怎么办？国内的银行可是很看人下菜碟的，国企没事，普通的民企你试试？

在北美这个社会里，你可以有homeline，以比较低的成本借到钱以应付急需，否则就算你信用好，从银行借到钱的利率也会上去的。如果你的信用不够好的话，你恐怕得指望pay day loan这类玩意儿了，那个利率可比蚂蚁金服的利率高多了。

国内的蚂蚁金服这类东西主要要改进的是应该设法压制年轻人贷款，而非放弃对民企的贷款。否则除非国有银行放宽贷款条件，这些民企咋办？

zilewang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20-12-27 00:14
国朝现在的蚂蚁金服之类的贷款，可以从两边看。

一方面，高利贷害人不浅，很多年轻人顶不住物质诱惑，贪图 ...

赞同。

疫情之后，蚂蚁之类的对底层还是有点帮助作用。这玩意儿好比疫情封城后西方国家给大家每月发的补助金。但天朝政府没搞这个福利，蚂蚁之类的其实起到了类似作用。

疫情冲击下，我觉得上层不会过份收拾蚂蚁，不然，会加重底层的生活负担。适当限制学生群体的超前消费就可以了，等以后经济形势好转再慢慢控制其放贷规模。
削藩也得慢慢来，不可操切。当然，操切的执政者历史上也比比皆是，闹出事情的也不少。谨慎看待。

可梦之

zilewang 发表于 2020-12-27 00:28
赞同。

疫情之后，蚂蚁之类的对底层还是有点帮助作用。这玩意儿好比疫情封城后西方国家给大家每月发的补 ...

不认可蚂蚁在搞福利。

借贷是必要的，对个人来说，是个救急的作用。比如遇到灾年，借粮食就是有帮助的。但一旦常态化，就会陷入死亡螺旋。粮食刚收就没粮了，马上要接着借，很快就破产了。就好像现在有些人工资都还贷了，生活开销要接着贷。这个比例大了，肯定出社会问题。根源是社会的贫富分化，要解决贫困问题，靠高利贷只会南辕北辙。

蚂蚁最大的问题是高杠杆。他相当于拿别人的钱乱房贷，挣钱了自己拿，亏钱了社会担着，p2p这样的案例还少吗。杠杆降低到合理的水平，他自己的钱，让他乱放贷都不会了。

料理鼠王

可梦之 发表于 2020-12-27 06:09
不认可蚂蚁在搞福利。

借贷是必要的，对个人来说，是个救急的作用。比如遇到灾年，借粮食就是有帮助的。 ...

前段时间，几家做个人小贷的，蚂蚁京东苏宁，广告都是鼓励中低阶层高消费，真变成惯例，这对社会稳定伤害很大。机会成本低，底线可能就低，这是大问题。所以现在处理，属于亡羊补牢，还不算太晚。

semtex

谢谢老兄推荐这个。 看了真是感慨万千。 主席这本事， 干啥都可以出头啊。

zilewang

可梦之 发表于 2020-12-27 06:09
不认可蚂蚁在搞福利。

借贷是必要的，对个人来说，是个救急的作用。比如遇到灾年，借粮食就是有帮助的。 ...

不是福利，但他确实起到了福利国家的政府所起到的作用。疫情对中国下层人生活冲击一点不比对美加的底层人小，甚至更大，是需要这笔救急钱的。但是，在天朝，从来没有人会有政府给你发钱的非份之想，不过，怪事有一个，听一些湖北的朋友说，只要在湖北缴纳过社保的，不管你之后领没领过失业金，也不管你现在还在继续缴纳，都可以申请失业金，每月500-1200不等。这应该可以佐证疫情对下层人生活的冲击有多大。不然，以天朝政府只进不出的貔貅性格，会这么做，不可思议。

套用一句话，舆论的阵地，你不占领就有人占领。同样，社会福利，政府不做，必然就有人去做。顺着这个话题在说一个事儿：蛋壳公寓爆雷。这事儿背后的实质中国住房福利缺位导致的。另一方面也说明现在年轻人的经济情况有多糟糕。
几年前，我认识一个从上海回来的人，他零几年就在上海搞胶囊房，就是把房东的房子承租过来，隔断成几个小房间出租。现在业务量巨大，一年仅靠收房租赚差价，几千万的收入。
当时我所在的地方正在清理城中村，刚好我熟悉的某城中村（可容纳20万人左右）也被拆迁，当时非常疑惑，这些租户租小区房承担不起，怎么办？经常看到有人讨论棚户区改造，城中村改造，城市化进程，高楼大厦……。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这些低价房改造成高档小区后，原来住在这里的租户到哪里去了？谁给他们提供低廉的住房？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住不起就回老家，没人请你来城市。
从上海这个熟人那里得到启示，自己也小打小闹尝试过。一般120-130的3房，至少可以改造成5间房，黑心一点可以隔断成7-8间房。投入不到3万。收益还是可以。不过，因为本人不长于行贿，不善于搞关系，麻烦事儿多就放弃了。

这件事就说明，政府不承担住房保障的责任，市场就会滋生出商机，就有人去承担这个“责任”。所以，这时去指责这些“二房东”、黑心商人，挺有意思的。

可梦之

zilewang 发表于 2020-12-27 16:13
不是福利，但他确实起到了福利国家的政府所起到的作用。疫情对中国下层人生活冲击一点不比对美加的底层人 ...

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照这个逻辑，寻乌调查要改写了，放高利贷的是替代民国政府的福利缺失。政府不承担温饱保障的责任，地主就勇于“承担”这个责任。

zilewang

可梦之 发表于 2020-12-27 17:00
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照这个逻辑，寻乌调查要改写了，放高利贷的是替代民国政府的福利缺失。政府不承担温 ...

政府既不是黑，也不是白，资本同样如此。
在中国长期的专制主义历史发展中，我们更偏爱权力，觉得权力比资本更可爱，更值得信赖。国有比私营更可信，资本是洪水猛兽。。。
同样，在西方长期的民主教育下，他们更偏爱资本，觉得权力是洪水猛兽，资本是他爸爸。

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个度的，需要放在具体的历史情境中去读，而不能一锅乱炖。。。所以，你不能用寻乌调查正确性的标准去评判我上述例子。因为历史情境不一样，度也不一样。

可梦之

zilewang 发表于 2020-12-27 17:11
政府既不是黑，也不是白，资本同样如此。
在中国长期的专制主义历史发展中，我们更偏爱权力，觉得权力比 ...

我个人认为，不管是古代的高利贷，还是现在的超前消费，总体起的都是加剧贫富分化，而不是缓解的作用。所以不能理解蚂蚁、蛋壳是做福利的说法。

zilewang

可梦之 发表于 2020-12-27 17:47
我个人认为，不管是古代的高利贷，还是现在的超前消费，总体起的都是加剧贫富分化，而不是缓解的作用。所 ...

离开剂量谈毒性从来就是耍流氓。

常挨揍

zilewang 发表于 2020-12-27 17:11
政府既不是黑，也不是白，资本同样如此。
在中国长期的专制主义历史发展中，我们更偏爱权力，觉得权力比 ...

权力是显性的、可以直接使用作用于社会的“结果”。
资本是权力来源合法性之一。
不是一个位面的东西。

老兵帅客

可梦之 发表于 2020-12-27 04:00
这完全是本末倒置。

照这个逻辑，寻乌调查要改写了，放高利贷的是替代民国政府的福利缺失。政府不承担温 ...

建议查一下陈立夫做国民政府社会部长期间想干而未干成的事情。

老兵帅客

可梦之 发表于 2020-12-26 17:09
不认可蚂蚁在搞福利。

借贷是必要的，对个人来说，是个救急的作用。比如遇到灾年，借粮食就是有帮助的。 ...

即便没有蚂蚁金服这样的高利贷，月光族一样存在。这是这些人性格上的缺失，不是政策能弥补的。

老兵帅客

zilewang 发表于 2020-12-27 03:13
不是福利，但他确实起到了福利国家的政府所起到的作用。疫情对中国下层人生活冲击一点不比对美加的底层人 ...

加拿大这边，也有这种胶囊房，但都是私下干的，一旦被举报，政府肯定要抓的。

常挨揍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20-12-27 20:41
即便没有蚂蚁金服这样的高利贷，月光族一样存在。这是这些人性格上的缺失，不是政策能弥补的。 ...

跟你前面的回答形不成逻辑闭环

水工

zilewang 发表于 2020-12-27 16:13
不是福利，但他确实起到了福利国家的政府所起到的作用。疫情对中国下层人生活冲击一点不比对美加的底层人 ...

实际受疫情影响最大的这批人本身就是消费贷，校园贷的受害者。根据身边观察，30岁以上的人在疫情中受影响后果主要是生意和挣钱，不是生存，生存没有问题。生存有问题的主要就是30岁以下的刚出社会的年轻人，被消费主义所蛊惑成为月光族。

semtex

今年是神话破灭之年。不过还是有剩下的。 我观察西方越来越把创新作为自己独有的能力。 很多论述， 低端从人种， 高级就是制度， 文化。

其实影响创新最重要的是啥？第一肯定是钱。为啥不谈这个呢， 也许是钱不多了？

dozhou

胡某帮同志，应该没有看过这篇文章。

可梦之

老兵帅客 发表于 2020-12-27 20:41
即便没有蚂蚁金服这样的高利贷，月光族一样存在。这是这些人性格上的缺失，不是政策能弥补的。 ...

即使没有杀人犯，人也是要死的。逻辑上这么说是不行的

高利贷诱惑壮大并加剧了月光族，从社会角度看，对这些人的放贷肯定要审慎的。人性总是有弱点的，很多利用人性弱点作恶的，你不能说都是人的错，他们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