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翻译练习：卢坎《内战纪》卷一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1 00:44:37

希腊语的ἐπικός和拉丁语的epicus是一种长篇叙事诗，通常使用一种特定的格律。这种格律被认为比较适合描述宏大庄严的场面，因此这类诗也主要采用这类主题，大多是神话传奇故事。古代汉语文学中没有与之完全相当的体裁（清代的长篇弹词在主题上好像与这类诗差别有点大），所以近代引进时起了一个译名叫“史诗”。这个名字本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里面的“史”字与中国的史学传统一结合，就带来了很多的联想，以至于一直到今天还常能看见“荷马史诗是不是信史”的讨论。其实随便翻开《伊利亚特》一看，到处都是天神直接下场厮杀的描写，跟《封神演义》差不多，哪有一点当做信史来写的架势。

但epicus既然可以写宏大的神话场面，那也就可以写宏大的真实历史场面，所以也确实有人用在历史主题上，比如卢坎的这部《内战纪》。

卢坎的生平可以参见苏埃托尼乌斯给他写的小传，以及塔西陀的编年史，都早就有中译本了。至于其中描述的内战，则各种著作（即使是中文的）更是汗牛充栋，也不需要多说了。这里，就想试着慢慢以散文形式翻译一下这篇拉丁文学白银时代的名作（先定个小点的目标：第一卷），锻炼一下自己对拉丁语诗歌作品的理解能力，请读者多多指教。

（在注解中，我假定读者对罗马共和国晚期和帝国早期的历史和制度有一定的了解。如果读者认为需要增加更多的背景注解，请不吝告知。）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16 00:05:07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5 10:12 编辑

这些预言已足够让颤抖的民众震恐，
而更甚于此的还在迫近。如同那从品都斯（233）之巅
奔下的埃多尼丝（234），被奥古吉亚（235）的吕艾乌斯（236）附体，       675
一位主妇就这样被催奔过惊讶的城市，
以这些言辞揭示出福波斯神占据了她的胸膛（237）：
“我正被带往何方，啊，派昂（238）？我，被运过虚空之上，
你要将我置于何处？我看见了潘盖乌斯（239）积雪的
山脊映出白色，看见了海穆斯（240）悬崖之下的腓力比（241）原野。          680
这是什么样的疯狂，啊，福波斯，告诉我，才会让罗马人的军阵
以武器以士卒相碰撞，才会有一场没有外敌的战争？
我又被带往他方，是去哪里？你把我领到了最早日出之处，
那大海被拉戈斯（242）的尼罗河的深渊变幻的所在。
是他（243），那河中沙洲之上残破的躯体，                                                    685
他躺在那儿，我认出来了。越过海洋，去往无定的锡尔特，
去往干旱的利比亚，我又被带过，那里，阴郁的艾妮欧（244）
将埃马提亚（245）的战阵搬来（246）。现在，越过阿尔卑斯
那负载云雾的山峰，越过高耸入天的比利牛斯，
我又被攫走（247）。我们回到了城邦之中祖先的家园，                                  690
渎神的战争在元老院的中央得到了一个了结（248）。
派别重又抬头，在整个世界之上
我又重新走过（249）。给我一个新的海滩
一片新的土地观看吧，我已经见过了，福波斯啊，腓力比（250）。”
说完这些，她便疲惫倒地，再无附体的疯狂。                                                 695

==第一卷终==

（233）Pindus，希腊北部的一个山脉，今仍名。
（234）Edoni是一个色雷斯部落，以崇拜酒神闻名，拉丁语作者将这个部落名转化成Edonis（阴性单数形式），指酒神的女信徒。
（235）Ogyges是传说中希腊彼奥提亚地区一个由土所生的神灵，也是传说中忒拜的第一个国王，因此忒拜也称为Ogygia。传说中酒神生于忒拜城。
（236）Lyaeus是酒神的别名，意为“使人放松者”。
（237）被太阳神福波斯附体的人可以预言未来。
（238）Paean原意是“治疗者”，指天界神医，后通指一切使人解脱灾难的神明，尤指阿波罗（即罗马神话的福波斯）。
（239）希腊的Pangaion山脉。
（240）巴尔干山脉。
（241）Philippi是前42年安东尼与屋大维击败布鲁图与卡西乌斯的战场，约在今希腊Filippoi村附近。此地离法萨卢战场（今希腊Farsala市附近）甚远，车程约355公里，但帝国时代的诗人喜好将两者随意混用。这里是指言者预见了法萨卢之战。
（242）Lagos是埃及国王托勒密一世之父（马其顿王腓力二世将宠妃Arsinoe赐予Lagos而生托勒密，有一种传说是两人结婚时Arsinoe已怀孕，因此托勒密实为腓力之子），因此尼罗河有时称为“拉戈斯之河”。
（243）前48年9月28日，庞培被杀于埃及。
（244）战争女神，尤其欣喜于战争带来的死亡与破坏。
（245）参见注1。
（246）参见注19。
（247）参见注20。
（248）前44年3月15日，恺撒被刺于元老院会场。
（249）恺撒死后内战再起。
（250）参见注241。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14 23:46:44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4 10:50 编辑

又或是一切的水体将会混入广布的（221）毒液？
是怎样的一种灾难，众神啊，你们是在以怎样的毁灭催动
你们的狂暴？那么多人的最后一刻竟在同一个                                                    650
日子相会。如果，在高高的空中，冰冷的
邪恶的萨图尔努斯之星（222）正燃起它黑色的火焰，
那么宝瓶（223）便会倾斜丢卡利翁之雨（224），
整个大地便会隐没在广袤的水面之下。
又如果，你，福波斯啊，如今正以光芒照射在涅美亚的雄狮（225）                655
之上，那么烈火便会在全世界流动，
上升的大气便会被你的战车点燃。
可是这些星辰都全无动静。啊，你，你将那挥舞着起火的
尾刺的天蝎（226）点燃，将它的双钳灼烧，
你，格拉迪乌斯（227）啊，到底在准备着什么？如今，温蔼的朱庇特（228）  660
被定在沉沉的西方，详和的维纳丝
之星（229）光芒黯淡，迅捷的库勒尼乌斯（230）停住脚步，
只有马尔斯（231）独自占据天空。为何，星座从它们的路径之上
离开，失去光芒而被推过宇宙？
为何带剑的奥里昂（232）之侧如此过分地闪耀？                                              665
战争的狂暴正在走近，铁剑的威权
将会以暴力搅动一切的法律，不可言说的罪恶
将会被称为光荣，长长的岁月将会走过
这样的疯狂。向众神祈求一个终了又有何益？
那种和平会带着一个主人来临。延长吧，罗马，将这不幸的                               670
无间的序列延长吧，将这灾难长长久久地
延伸吧，只有在内战之中你还能保有自由。”

（221）一作“注进的”。
（222）土星。
（223）宝瓶座。
（224）宙斯由于世人的狂傲而发怒，降下洪水以终结青铜时代，只有丢卡利翁预先得到其父普罗米修斯的通知，建造了一个箱子，与妻子藏在其中而得以逃生。
（225）狮子座。希腊人认为它代表赫拉克勒斯所杀死的Nemea地方的狮怪。
（226）天蝎座。
（227）火星。Gradivus是战神马尔斯（即火星）的别名，意为“行进者”。
（228）木星。
（229）金星。
（230）水星。Cyllenius是信使之神墨库利（即水星）的别名，意为“生于Cyllene山者”。
（231）火星。
（232）猎户座。

龙血树 · 发表于 2016-12-14 13:41:35

赞考据和注释！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13 23:20:19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3 09:22 编辑

啊，那样的妖异之像，只要在器官之中显现，就从未与灾难分割，
看哪，他看见了，在肝叶的头上，又添出了大块的
一个新头。这一个病弱下垂，
那一个却颤动着，邪恶地以急速的脉冲促动着血脉。
当他从这些之中领悟了巨大的不祥之运后，                                                 630
他喊道：“简直不可以，众神啊，将你们推进着的这一切
由我向大众揭晓；我也没有能够对你，至高者啊，
朱庇特啊，以这一献祭而取悦，被宰杀的牡牛胸中
走进的是那冥府的神灵。我们所恐惧的无法言说，
将要来到的更甚于我们的恐惧。但愿众神将我们所见转凶化吉，                635
但愿那脏腑所兆无足深信，但愿这一切都是此业之祖
塔格斯（217）所编造！”这个伊特鲁里亚人就这样将一切扭曲
包藏，将诸多掩盖，谜一样地歌唱。

还有费古鲁斯（218），他的专业是将众神将天空的秘密
通晓，就连埃及的孟菲斯（219）也不能达到他对星座                               640
观测的水平，或是他关于追踪（220）星辰的畴算之术，
“要么，”他说，“这个世界是毫无规律地在历世之中
漫游，众星以无定的运动奔散；
要么，若是命运推动着这一切，那么为这座城市，还有全人类，就已经准备好了
即将到来的灾难。是大地将会开裂，                                                          645
城市将会下沉？还是炽热的空气将会摧毁
温和的气候？还是无常的大地将会拒绝结出收获？

（217）Tages，传说中从地而出向伊特鲁里亚人传授了占卜之术的人。
（218）P. Nigidius Figulus（c.98BC-45BC?），当时的博物名家。
（219）此地是埃及的宗教中心，有很多精于星象占卜之人。
（220）一作“推动”。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13 03:28:30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2 15:49 编辑

在他们以长长的环线绕着布散（210）的城市                                     605
行进的同时，阿伦斯将分于各处的闪电之火（211）
收集起来，伴着哀伤的低吟安于大地之中，
为这一地点赋予了专名（212），然后他向神圣的祭坛
引来了有着选中的颈项的雄畜。此时他倾下美酒，
着手将斜斜放置的刀刃搁上砺石（213），                                     610
牺牲久已对那不受欢迎的仪式表现出烦躁（214），
当紧束袍服的助祭按下它狂野的大角，
它便将膝盖沉坠，伸出屈服的头颈。
并没有常见的血液喷涌，在长长的伤口之中
只有黑色的（215）黏液代替了红色的鲜血而流出。                      615
被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祭品所震惊，阿伦斯不禁失色，
拿起重要器官，在其中探索众神之怒。
那颜色本身便让卜者恐惧，灰暗的
脏腑染着令人作呕的斑点，浸着冷凝的血液，
无尽的青灰以四散的血点将其变幻。                                              620
他清楚看到，肝叶已腐烂软化，令人不安的血脉
显现在代表敌人的那一半（216）之上。在喘动的肺上
脉络隐藏不见，纤弱的分界隔开了主要的器官。
心脏平伏不动，脏腑从大张的裂口将败血
涌出，腹膜展示了它的隐身之处。                                                    625

（210）effusus可以理解为城市范围散得很开，也可以理解为城市居民已经四散逃开，这里翻译的时候就含混一点。
（211）闪电击中地上物品而引发的火焰，或者是被闪电击中燃烧过的物品。
（212）一作“圣洁”。
（213）也可以理解为“将刀刃斜斜放置，着手洒上磨碎的麦粒”。献祭之前祭司会在祭品的头上洒下拌有盐粒的磨碎的麦粒。
（214）祭品在献祭时表现得驯服是吉兆，烦躁不安是凶兆。
（215）一作“阴暗的”。
（216）占卜时一般将肝分为两半，一半代表己方，一半代表敌方。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9 01:09:23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8 11:20 编辑

军号作响，正如那兵阵相交的
喧嚣，黑沉的夜晚以寂静的空气
发出这样的声音。在校场正中，有人看见，站起身来的                      580
苏拉（194）的阴魂吟唱悲沉的预言；
在阿尼恩河（195）冰冷的水流之畔，抬起头颅的
马略（196）使农人四散奔逃，他的墓穴已然崩裂（197）。

由此种种，便决定依照古老的习俗，召唤
伊特鲁里亚的卜者。其中年事最高的一员                                              585
名叫阿伦斯，他居住在已被废弃的卢卡城的墙垣之上，
他精通雷电的运行，精通肝叶冒着热气的
血脉，也精通天空之中游荡的飞鸟给出的兆示。
他首先传令，将不谐的自然不假种源而产出的
怪物取来，将令人难以启齿的由枯瘠的                                                 590
子宫孕育的胎胞以不祥的火焰焚烧（198）。
然后他又传令，让恐慌的市民绕着整座城市
环行，还有，那些在庆典祭礼上祓除城垣之人，
也沿着最远的尽头围着长长的城市边界（199），
大祭司们行进着，他们有举行这种仪式的权利。                                  595
次一等的团体追随其后，衣服紧扎成加俾伊的款式（200），
维丝塔的唱诗班由束着发带的女祭司引领，
只有她可以亲见特洛伊的密涅瓦（201），
再其次，那些保管着神谕，保管着神秘的歌谣（202），
从小小的阿尔莫河（203）召唤回沐浴之后的库贝勒（204）的人们， 600
还有精于观测左方掠过的飞鸟的占兆官们（205），
负责庆神宴会的七人团（206），提提伊的兄弟会（207），
在欢乐的项上扛着小圆盾的萨利伊祭司们（208），
再加上高贵的头顶耸着尖帽的弗拉门祭司们（209）。

（194）参见注98。苏拉死后在战神校场火化。
（195）意大利的Aniene河，台伯河的支流。
（196）C. Marius（157BC-86BC），苏拉在内战中的对手。
（197）苏拉在内战中取胜后掘开马略的坟墓，将骨殖弃于阿尼恩河中。
（198）就是把骡子所怀的胎拿来献祭的意思。“不祥的火焰”指闪电击中树木产生的火焰，或指曾用于火葬的火焰。
（199）pomoerium，城墙外沿的空地，城邦守护神保佑范围的边界。
（200）Gabii是拉丁地区的古城，这种着装方式是把长袍紧紧围在身上然后在前面打个结。
（201）埃涅阿斯从特洛伊将一尊雅典娜（即罗马神话的密涅瓦）神像带到意大利，此神像保存于维丝塔神殿。
（202）十五人祭司团（quindecimviri）保管这类材料。
（203）罗马附近的一条小河。
（204）每年3月27日，十五人祭司团在阿尔莫河洗涤Cybele女神像。
（205）augur负责观察鸟类飞翔而作出占卜。大鸦从右方飞过为吉兆，左方为凶兆；乌鸦和猫头鹰从左方飞过为吉兆，右方为凶兆。
（206）septemviri负责每年的庆神宴会。
（207）Titii sodales代表融入罗马的萨宾人后代，举行萨宾人特有的庆典。
（208）Salii负责祭祀战神，保管传说中的天降神盾和它的十一个复制品。“小圆盾”即指这些盾牌。
（209）flamen，专门负责一个神明的祭司，均出身贵族，头戴圆锥形高帽。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8 01:34:36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7 15:23 编辑

本土的神明在哭泣，城邦的灾难
由灶神的汗滴作出了见证，祭品从
各自的神坛上落下，不祥的飞鸟遮蔽白昼，
如此种种传闻，还有，野兽在夜间抛下森林，
竟敢于将巢穴置于罗马的正中。                                                       560
再有，牲畜的口舌习得了人类的低吟，
妖异的新生儿有着数目与尺寸不同寻常
的肢体，使其生母震怖欲死，
库麦的先知（184）那可怕的歌谣在人群之中
散播。再有，那些剺臂而追随                                                          565
狂暴的贝洛娜（185）之人讴歌着神明，摇曳着
血色长发的伽利们（186）向大众尖啸悲声，
满盛收集而来的骨殖的瓮瓶发出叹息。
还有兵铁相击之声，巨大的响声
回荡于林间荒野，阴魂前来交战。                                                    570
那些耕种着紧靠城墙尽头的田地的人
四散逃亡，巨大的厄里尼斯（187）绕城而行，
摇晃着烈火吞噬了顶端的倾倒的松树，
和她那发出嘶声的长发（188），将忒拜的阿佳薇（189）
驱入疯狂，将狂暴的吕库古（190）之矛掷出的，                         575
正是这样的一个攸美尼丝（191），奉了充满仇恨的朱诺之命
使那已然亲见过地府的阿尔基德斯（192）陷入恐惧的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墨该拉（193）。

（184）西俾尔女巫。
（185）战争女神。
（186）供奉Cybele女神的阉人祭司团。
（187）复仇三女神中的任一个。“厄里尼厄斯”是其复数形式。
（188）复仇女神以蛇为发。
（189）忒拜国王Pentheus禁止国人崇拜酒神Dionysus，Dionysus于是使其母Agave在疯狂之中亲手杀死Pentheus，分裂其肢体。
（190）色雷斯国王Lycurgus禁止国人崇拜Dionysus并亲手攻击Dionysus，遭到Dionysus的惩罚而疯狂，后遂惨死。
（191）复仇女神的别名。诗歌中一般将所有陷入疯狂的人都归为遭到复仇女神的打击。
（192）“阿尔凯奥斯的后代”，赫拉克勒斯的别名（阿尔凯奥斯是珀尔修斯之子，赫拉克勒斯的外祖父）。（一说：此别名意为“强健者”。）赫拉克勒斯在完成十二项任务（包括前往地府）之后仍不被天后赫拉（即罗马神话中的朱诺）所放过，赫拉使其疯狂而杀死好友伊菲托斯。（一说：此指赫拉使赫拉克勒斯疯狂而杀死自己的子女。此故事一般认为发生在十二任务之前，但也有将其放在探访地府之后的。）
（193）嫉恨女神，复仇三女神之一。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7 00:36:30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8 08:07 编辑

众多的电火在虚假的澄澈之中闪耀，                                                       530
火焰为沉重的大气添上了多种形状，
一时是标枪划出长长的光芒，一时是火炬放出分散的光芒。
从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之中，跳出了无声的
闪电，从北极的方位攫来火焰，
击中了拉丁的首邑（170）。微弱的繁星                                                 535
本惯于在夜间走过虚空，
却进入了白昼的正中；双角扎在一处的
菲比（171）正以整个圆盘反射着长兄的光芒，
却突然在大地阴影的击打之下失色（172）。
而泰坦本身，正昂首于奥林波斯（173）的中央，                                  540
却在阴沉的黑幕之中隐藏了燃烧的座驾，
将地球卷入昏暗，让人们
绝望于日色（174）；太阳向着升起的方位逃离，
堤厄斯忒斯（175）的迈锡尼拉上的正是这样一个暗夜（176）。
凶猛的穆尔奇伯（177）将西西里的埃特纳山口放开，                545
却并不向着天空抛射火焰，而是从倾斜的巅峰
让烈火落入昏星之地的海滨（178）。黑沉的卡律布狄斯（179）
从海洋的深处翻起血色，凶恶的
群犬（180）无力地吠叫。从维丝塔的神坛
火焰被攫走，宣示着拉丁庆典收场的圣火                                              550
分成两半，升起双尖的火苗，
模拟着忒拜的火葬堆（181）。此时，大地在中轴之上
停顿，阿尔卑斯山从震颤的山脊
散落下古老的积雪，忒提丝（182）以巨大的深渊
将昏星之下的卡尔珀（183）及阿特拉斯山之巅淹没。          555

（170）Alba Longa城。
（171）参见注37。
（172）古典时代的人知道月亮是依靠反射太阳光而发光，也知道月食是地球的阴影所造成，活动于前三世纪的Aristarchus of Samos并进一步根据这个模型推算了地球、太阳与月亮的相对大小及距离。前49年1月31日与7月25日均应有月食。
（173）天空。
（174）前49年2月14日有日全食（但中心在南半球），8月9日有日环食（中心在北半球）。
（175）Thyestes，传说中与其兄弟迈锡尼国王Atreus（阿伽门农之父）卷入多种血腥仇杀的人物。
（176）一说：Thyestes从Atreus处使用诡计夺走王位，宣称只有太阳退行才会交回，Atreus向神明祈祷而使太阳退行。一说：Atreus杀Thyestes二子而以其肉飨于Thyestes，日神不忍观而退行。
（177）Mulciber，火神Vulcan的别名。
（178）此处与同在尼禄时代的Petronius所作Satyricon第122节均提到内战发生时Etna火山爆发，一般据此认为前49年确曾有此爆发。后者同时也提到了日食、月食、闪电等凶兆。考虑到卢坎与Petronius属于同一个社交圈子，他们之间可能交流过。
（179）位于墨西拿海峡的大旋涡。
（180）指女妖斯库拉（即卡律布狄斯对面的大礁石）身上的狗头。
（181）俄狄浦斯弑父娶母而生二子Eteocles与Polynices，真相大白之后俄狄浦斯自残双眼，其后二子不敬于俄狄浦斯，遭到他的诅咒。不久Eteocles驱逐Polynices而独占忒拜王位，后者纠集支持者而反攻，即所谓七雄攻忒拜。二人在单独决斗之中互相残杀而死，后来他们被火葬于一处，但火苗分成两片，表示二人至死尚未和解。
（182）参见注118。
（183）直布罗陀。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6 01:32:41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6 10:42 编辑

啊，众神赐下极致是那么的轻易，维持这同一极致                                  510
却是那么的艰难！这座城市，这座满载着人民，满载着被征服的
种族的城市，这座就算众人一同前来，也能盛载
全人类的城市，却成为前来的恺撒的战利品，
被怯懦的人们抛下。当他被敌人紧逼，
当一名罗马士兵被困于异乡的边界，                                                          515
他会凭借简易的墙濠逃避那夜间的危险，
拔起草皮匆促建起的土堆以其守护
为他提供营帐中的一宿安眠。
而你，当战争的名字刚被听起，罗马啊，
你就被抛弃了，连一个夜晚也没有被交托给你的城墙。                            520
但是，还是应该将原谅给予如此的，还是应该给予，恐慌，
庞培正在逃跑，众人自然震怖。然后，就像是要确保未来不会有
哪怕一点新的希望来安抚这些颤抖的心灵，又增添出了更为可怕的
宿命的昭显证据，令人恐惧的神明
以灾异将大地填满，还有天空和海洋。                                                    525
暗夜见证了前所未知的星辰，
天极燃烧着烈焰，斜斜飞过天空的
火光穿越空虚，可怕的
星辰拖着长尾，彗星变动着大地之上的君王（169）。

（169）《汉书·天文志》：“黄龙元年三月，客星居王梁东北可九尺，长丈余，西指，出阁道间，至紫宫。其十二月，宫车晏驾。”则前49年似乎确有彗星，但时间好像比内战开始要晚一些。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3 00:09:31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2 11:47 编辑

然后，到底如何去寻求安全，如何将恐惧之源抛在身后，                         490
并无人知晓，逃跑的冲动向四方推动着每一个人，催动着
奔突的大众，连成一线的长长的
队列直冲而出。你会以为，要么是他们的屋宇已被罪恶的
火焰吞噬，要么是在撼动大地的毁灭中
他们的家园已摇摆不定，悬悬欲坠；就这样，狂乱的人群在整个城市之中 495
以奔突的脚步，似乎唯一能逃避
灾难的希望就在于离开祖先的墙垣，
漫无目的地冲荡。正如同那狂野的南风
将无边的大海从利比亚的锡尔特吹开，
承载风帆的桅杆那破碎的重量发出沉沉的响声，                                        500
抛弃舰只跳入波涛的是那船长
和船员，虽然龙骨结构还未分崩，
各人已为各人自己制造了沉没；就是这样，城邦被抛弃，
人们向着战争逃亡。那年事已衰的
父亲已无法召回子息，妻子也无法                                                             505
以泪水呼回丈夫，那祖辈传下的神龛，将对迷芒的平安的祷告
接纳，却不能止住任何人；也没有人在门槛之上
停留，去将深爱的城邦那或许是最后的影像
放入目中再举足离开；人群冲荡而出，无可挽留。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1 23:31:26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 12:20 编辑

恺撒，他的力量已然集结，无穷的人马
为他创造了尝试更大目标的信心，便将他们在整个
意大利布散开来，填充进邻近的城镇（162）。
全无依据的谣言更增进了实在的恐惧，
冲入了人们的心灵，将未来的灾难                                                          470
带进那里，那全速前进的战争的迅捷的信使（163）
让无数的口舌投入虚假的宣传之中。
有人传说，在美瓦尼亚（164）展布它充满牡牛的田野
之处，勇健的部伍正冲入战斗，
在纳尔河（165）流入台伯河之处（166），                                        475
凶恶的恺撒那蛮族的马队正在奔驰，
而他本人，携着所有的鹰徽，携着集结的旗帜，
正统领多个大队，布下密集的军营，一路前行。
他们现在心目所见的，也不是他们记忆中的他；一个庞大而狂野的形象
进入了人们的脑海，比他征服的那些敌人更为可怕。                         480
据说，那些居住于莱茵河与阿尔比斯河（167）之间的民族
已被从北极的边缘，从祖先的家园，连根拔起，
追随在他的身后，已有命令要让这座城市被这些狂野的种族
在罗马人的视线之下洗劫一空。就这样，每一个人以其恐惧
为谣言增添着力量，虽然那些凶讯全无依据，                                     485
他们却害怕着他们自己所编造的这一切。也不仅仅是大众被无端的
恐惧击中而震怖，就连元老会所，就连那些
元老们本人，也从原有的位置上跳脱，那关于战争的不受欢迎的
决策，已由逃离的元老院交在了执政官们的手中。（168）

（162）卢坎的这个写法给人的印象是恺撒先将部队从高卢各处召集起来，然后分兵占领意大利各城镇。事实上，恺撒采取的策略是趁庞培一方尚未准备好之前仅以一个军团急速向罗马推进。
（163）指谣言。
（164）意大利Bevagna镇。
（165）意大利的Nera河。
（166）意大利Orte镇附近。
（167）易北河。
（168）约于前49年1月17日左右，恺撒渡过卢比孔河的消息传到罗马，庞培和他一派的主要元老随即出逃。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2-1 00:44:36

[[不受束缚的皮克托内斯人（141）耕种自己的田地，也不再有
环绕其周的军营包围那不安分的图罗内斯人（142）。
那愤恨于在你，啊，美杜安纳（143），的云雾之中凋萎的
安杜斯河（144）在利格尔河（145）的水中获得重生。
著名的格纳波斯（146）从恺撒的翼下得到解放。]]（147）                440
你们也喜悦于军士的转移，特勒维里人（148）啊，
还有你们，如今已修成短发的利古尔人（149）啊，你们这些曾经以覆盖颈项的美丽
飘逸的长发傲视所有长发民族的人啊，
还有那些需要用可怕的鲜血来安抚
无情的丢塔特斯（150）和在野蛮的祭坛之上耸立的埃苏斯（151）    445
以及并不比西徐亚的狄安娜的神坛（152）更为温和的塔拉尼斯（153）的人们。
也还有你们，你们将从战争之中获得的勇敢的精神（154）
通过吟唱的赞颂传到久远之后的年代，
充满兴致地发出众多的歌声，巴尔迪（155）啊。
你们也将野蛮的仪典和愚昧的宗教                                                       450
习俗，德鲁伊（156）啊，放下武器而重新拾起。
只有你们获得了对神明和对来自天庭的神意的知识，
或者说只有你们获得了对这些的一无所知（157）。在高高的树林之中，远离
光明，是你们居住的地方；按照你们的说法，灵魂
并不会向着俄勒布斯（158）的静默居所或是深深的迪斯（159）的 455
灰暗的王国进发，同一份性灵仍旧统治着四肢，
只是在另一个星球；在长久的，如果你们的歌吟确有其据，生命之中，
死亡仅仅是中间的一个点。真的，那些北极所俯视的民族，
真的是在自身的错误之中得到了幸福，对于他们，那所有恐惧之中
最为可怕的一个，对死亡的恐惧，却毫无触动。于是，冲向             460
铁剑的人们心情热切，其思想可以战胜
死亡，保护那必将重获的生命实属怯懦。
还有你们，为了将考奇人（160）摒斥于长发的比尔及人（161）以外
而安置在那里的人们啊，你们向着罗马前进，将莱茵河那狂野的
堤岸，以及一个向着所有种族敞开的地球，都抛在身后。                465

（141）Pictones，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Poitiers市附近。
（142）Turones，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Tours市附近。
（143）Meduana，我没有查考到准确信息，可能是法国Mayenne省一带。
（144）Andus，我没有查考到准确信息，可能是法国的Indre河。
（145）卢瓦尔河。
（146）奥尔良。
（147）436-440行被公认为赘文，在很多英译本中被直接略过。
（148）Treveri，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德国Trier市附近。
（149）Ligur，Ligures的罕见写法，意大利西北部Liguria地区的居民。
（150）Teutates，一个凯尔特信仰中的神明，罗马人以之相当于罗马的战神马尔斯。
（151）Esus，一个凯尔特信仰中的神明，罗马人以之相当于罗马的信使之神墨库利。
（152）克里米亚半岛上的Tauris（属于西徐亚地区）居民使用人祭供奉一位女神，希腊人以之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阿耳忒弥丝（即罗马神话中的狄安娜）。希腊神话中也有阿耳忒弥丝要求阿伽门农将自己的女儿Iphigenia作为祭品献上的故事。在这个传说的一些版本之中，Iphigenia被带到了Tauris。
（153）Taranis，一个凯尔特信仰中的神明，罗马人以之相当于罗马的天帝朱庇特。
（154）一作“在战争之中死亡的勇敢的人们”。
（155）Bardi，高卢的游吟诗人。
（156）Dryadae或Druidae，凯尔特的祭司。
（157）意即：要么德鲁伊的信仰是唯一正确的，要么他们的信仰是唯一错误的。
（158）黑暗之神。
（159）冥王。
（160）Cayci或Cauci或Chauci，一个日耳曼部落，居住于易北河与Ems河之间。
（161）参见注129。

松阿察 · 发表于 2016-11-30 11:24:34

赞一个。真厉害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30 05:36:04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 08:42 编辑

不知是从天穹尽头吹来的风这样推动着大海，
将它带往前方却又抛下，还是那相助的星辰
使忒提丝（118）的深渊摇动，明月变幻的时日使它翻腾，
又或是负载火焰的泰坦，为了吸尽滋养他的深渊，                                  415
便将大洋抬起，将波涛引向星辰？
就让那些对世界的运作充满兴趣的人们去探索这些吧，至于我，
啊，你那推进着如此众多的运动的源头啊，
就如同众神所愿的那样，永远对我隐藏吧。于是，镇守着奈美特斯人（119）的田野
和阿图鲁斯河（120）的堤岸——它以弯曲的海岸                                  420
限制了被温柔地接纳进来的塔尔贝利之海（121）
——的士兵移走了他们的旗帜，桑托尼人（122）因敌人的离去而欣喜，
还有那比图里格斯人（123），和那手持长兵的轻捷的苏埃松内斯人（124）,
那最善于以前臂掷出武器的琉基人（125）和雷米人（126），
那最善于让马辔绕圈旋转的塞夸尼人（127），                                        425
再加上那装有尖冲的（128）战车的娴熟驭手一族，比尔及人（129），
那敢于将自身编造为拉丁人的兄弟，
编造为出自伊利翁（130）的血脉的阿尔维尼人（131），那过于热中叛乱的
内尔维伊人（132），那由于与被杀的科塔的约定而被玷污了的民族（133），
[还有，那些效仿你们，撒马提亚人（134）啊，穿着宽松的长裤的          430
万基翁内斯人（135），野蛮的巴达维人（136），以弯曲的铜管
奏出尖锐的声音的喇叭激励着他们；在秦加河（137）蜿蜒走过
它的水流的地方，在罗纳河以急流将
阿拉尔河（138）攫走带入大海的地方，在高居于山巅的
种族在伸展着白色悬崖的克贝纳山（139）上安家的地方。]（140）             435

（118）海中仙女之首。
（119）Nemetes，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德国Speyer镇附近。
（120）法国西南部的Adour河。
（121）比斯开湾。
（122）Santoni（一作Santones），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Saintes镇附近。
（123）Bituriges，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Bourges市附近。
（124）Suessones，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Soissons市附近。
（125）Leuci，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Toul镇附近。
（126）Remi，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Rheims市附近。
（127）Sequani，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Besançon市附近。
（128）一作“由他人传授的”。
（129）Belgae，高卢三大部落团体之一，居于法国北部和比利时一带。
（130）特洛伊。
（131）Arverni，一个高卢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Clermont-Ferrand市附近。
（132）Nervii，一个高卢部落，居于Sambre河与大西洋之间，其男丁于前58年被恺撒屠杀殆尽。
（133）前54年，Eburones部落在酋长Ambiorix率领下起事，包围了恺撒部将Q. Titurius Sabinus与L. Aurunculeius Cotta（即诗中的“科塔”）所率领的戍守其地的一个军团，承诺只要他们放弃营地便可以让他们安全离开（“约定”云云即指此事），Sabinus不顾Cotta的反对而接受了这一条件，但Eburones部落在他们离开营地后随即发动进攻，Sabinus投降而仍不免被杀，Cotta战斗至死，该军团全军覆没，仅有寥寥数人逃出报信。
（134）在诗歌里大体与西徐亚人是同一个概念。
（135）Vangiones，一个日耳曼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德国Worms市附近。
（136）Batavi，一个凯尔特部落，其主要城镇位于今荷兰Leiden市附近。
（137）西班牙的Cinca河。
（138）法国东部的Saône河。
（139）法国南部的Cévennes山脉，“白色”云云指那里冬天积雪甚厚。
（140）430-435行一般被视为可疑。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29 04:12:20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2-12 13:31 编辑

恺撒，他看见了战争被如此热心的士兵所接纳，
看见了命运的催动，便不再让任何的软弱延迟
那宿命，将散布在高卢土地之上的部队
召集，从各个方向以移动的旗帜逼近罗马。                                              395
他们抛下了扎在空荡荡的勒马努斯湖（106）边的营帐，
还有那高耸在沃塞古斯山（107）中蜿蜒的河岸之上
禁制着手持绘色武器的好战的林恭内斯人（108）的堡寨。
他们离开了伊萨拉河（109）的浅滩，那条河由自身的水流引领
过了那么长，然后向着一条更为著名的河流（110）                                  400
汇入，不能将它的名字一直带到大海的深渊。
金发的卢特尼人（111）从久远的兵站获得解放，
温柔的阿塔克斯河（112）欣喜于不再负担拉丁的龙骨，
还有那昏星之地拓展了地域之后的边界，瓦鲁斯河（113），
再有那神圣的以赫拉克勒斯之名护佑的港湾（114），                            405
向着大海伸入它内弯的堤岸的地方，无论是东北风
还是西风都无法在此逞强，能惊扰它的海滩的
只有那奇尔奇乌斯之风（115），只有它能阻止索居者（116）在此安歇，
再有那无定的海滩（117）所在之处，那大地与海洋
交替占领的地方，那浩淼的大洋或是                                                          410
倾泻，或是伴着退却的波涛运走海水的地方。

（106）日内瓦湖。
（107）孚日山脉。
（108）Lingones，一个高卢部落，居住在孚日山区，其主要城镇位于今法国Langres镇附近。
（109）法国东南部Isère河。
（110）罗纳河。
（111）Ruteni，一个高卢部落，居住在今法国Aveyron省一带。
（112）法国南部Aude河。
（113）法国东南部Var河，后三头将山内高卢并入意大利之后，它成为纳尔旁高卢与意大利的分界线。
（114）摩纳哥的Port Hercules港。
（115）Circius，纳尔旁高卢地区的西偏西北风。
（116）Monoecus，赫拉克勒斯的别名，摩纳哥由此得名。
（117）佛兰德地区的海滨低地。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23 04:11:54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1-28 08:08 编辑

当热血还推动着这些呼吸的躯体，
当强壮的前臂还能够掷出投枪，
你却将忍受那堕落的袍服，那元老院的威权？                                              365
在内战之中取胜，竟有何足伤悲？
带领我们！将我们带过那西徐亚的人群，带过那荒凉的锡尔特湾
之滨，带过那焦渴的利比亚灼热的沙漠！
这双手，为了将被征服的世界留在身后，
曾以桨压制了大洋那高涨的波涛，                                                                370
也曾击碎了在北极的旋涡中翻腾着泡沫的莱茵河，
我必须做到的，就是追随你的意愿所发出的每一个命令。
不，他们不是我的同胞，那些你的号角对之，啊，恺撒，
在我耳中响起的人。凭着在十次征途中满载成功的旗帜，
凭着你对每一个敌人的凯旋，我起誓，                                                       375
哪怕是我兄弟的胸膛，哪怕是我父亲的颈项，只要你命令
我将利刃刺入，哪怕是我妻子孕育着胎儿的
脏腑，我那不情愿的右手仍旧会完成这一切；
若是你下令劫掠神殿，将庙宇点燃烈火，
那军营的火焰就会将神像与钱币相熔铸；                                                    380
若是你下令在伊特鲁里亚的台伯河畔安营，
我便会勇敢地走入昏星之地的田野划出线条；
若是你想要将何处城墙摧为平地，
这些臂膀便会驱动撞锤，投出石弹，
不管你下令彻底毁灭的是哪座城市，都可以做到，哪怕                                                    385
那是罗马。”对这些言辞，全部的队伍都同时表示赞成，
那高举的双手，无论他要将他们召唤入何种战争，
他们都承诺伸出。呐喊声升入天空，响亮得
如同那当色雷斯的北风向布满松树的奥萨山（105）
的悬崖倾下之时，被弯曲的树干压倒                                                          390
又再一次向着天空弹回的树林所发出的响声。

（105）Ossa，帖撒利地区的一座山。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22 05:24:48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1-21 16:09 编辑

在游荡的西里西亚人（101）之后，在对一个已被削弱的国王进行的本都
的战争，那场即使是野蛮的毒药也未能完全克竟其功的战争（102）之后，
难道说，庞培所将得到的最后一个任务竟会是恺撒，
只因为在接到抛下胜利的鹰徽的命令的时候
他却不愿服从？就算对我的劳作的回报要被没收，                                     340
至少，就算他们不再有一个统帅，也把对漫长的战争的奖励
归还给他们吧，让士兵们跟着随便什么人走上凯旋式吧。
血气衰去的老年会将他们在战后带往何方？
光荣退役的士兵们会得到何处安歇？哪里的田地将会交到他们手中，
将会让我们的老兵耕作？这些疲惫的人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墙垣遮蔽？          345
难道说，让那些海盗，马格努斯啊，来化作农夫，你觉得更好？
举起那些已胜利了那么久的——举起！——旗帜吧，
现在是发挥我们的力量，我们自己创造的力量的时候了。对拿起武器的人，
曾经甚至不愿提供他们应得的那些的人，将会给予一切。神明不会抛弃我们，
我以武装追求的并非是战利品，并非是权势，                                              350
我们所将做的，只是将暴君们驱离已准备好屈膝的城邦。”

他说完了，但是心存犹疑的人群还在以不清晰的低音
自相倾诉不定的心声。虔诚的热爱，祖国的家园，
将这些已由杀戮而疯狂的心灵，已充满怒火的思想，
打得粉碎，而它们又被对武器的可怕热情                                                    355
与对统帅的畏惧所收拢。这时，位居首席百夫长的
莱利乌斯（103），展示着实至名归的种种奖品，
那象征着拯救同胞公民的功勋的橡叶之冠（104），
“恕我直言，”他喊道，“罗马民族最为伟大的
舵手啊，容我说出真诚的声音，                                                                   360
为何那迟疑的耐性还让你的勇略止足不前，
这才是我们的不满之处。莫非你已不再信任我们？

（101）指庞培对地中海海盗的战争，罗马人习惯将地中海的海盗都称为“西里西亚人”。
（102）庞培于前66年接手对本都国王米特里达梯的战争，当时前任统帅L. Licinius Lucullus已连续取得胜利，因此这里将米特里达梯称为“已被削弱的国王”。前63年，米特里达梯在穷途之中服毒，但据说长期以来他坚持服用小剂量毒药以防被人下毒，因而产生了抵抗力，所以毒药不起作用（现代一般认为这一传说没有科学依据），他随后命令随从杀死他。这里的毒药云云应该是指这一故事。
（103）Laelius，通常认为这是卢坎所虚构的一个人物。
（104）quercus，奖励给在战场上拯救了罗马公民生命的士兵。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19 01:33:36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1-21 08:18 编辑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在未满年龄时就控驭凯旋之车（94）？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一旦攫取官爵就永不放手？
还有什么我可以抱怨的？是那已然被他据为己有的全世界的农田，
那听令于他的饥荒（95）？还有，谁不记得，那军营置于恐惧的
法庭之中，闪耀阴郁光芒的利刃                                                                320
将颤抖的审判团以前所未见的阵势包住一圈，
士兵们胆大妄为，冲破了法律的进展，
庞培的旗帜将被告米罗（96）围在正中（97）？
而现在，为了不在身无官职的老朽之中日渐疲惫，
他便策划了这场渎神的战争，他，这个熟谂于内战之人，                      325
这个好学生，早已超越了苏拉（98），那个将他导向邪恶的教师。
就如同那凶恶的猛虎永远不会放下疯狂，
那些在许尔喀尼亚（99）的森林之中追随着它们的母亲的每一个巢穴的，
那些由死于非命的牲畜流出的深深的鲜血所养育的猛虎，
也正是这样，你已习惯于舔舐苏拉的铁剑，                                              330
而那种渴欲，马格努斯啊，不会消褪。一经入口，
那鲜血就永不会让那被玷污了的喉管再回复本真。
如此之久的权力，还如何能找到一个尽头？
这样的邪恶，如何能有一个止境？从这样的暴政之中，无耻之徒啊，
你那位苏拉至少还给了你一个走出的榜样（100）。                               335

（94）前79年，庞培尚不满三十岁即举行凯旋式。
（95）前57年，庞培获得在五年之内负责罗马粮食供应的全权。
（96）T. Annius Milo Papianus (?-48BC)，苏拉的女婿，前57年任保民官，前54年任大法官。
（97）前52年1月18日，米罗在斗殴中杀死前保民官P. Clodius Pulcher，后者的支持者焚毁元老院。为平息骚乱，庞培出任无同僚执政官（罗马史上无前例）。庞培派出士兵守卫审判米罗的法庭，西塞罗原本准备了辩护词，但见到士兵之后惊惧而不能完整致辞。米罗被判有罪，流亡马赛，西塞罗将辩护词原稿寄给他以示支持，米罗回答说幸好西塞罗没有作完整辩护，否则他就吃不到马赛的美味海鲜了。
（98）L. Cornelius Sulla Felix（138BC-78BC），于前88年进军罗马，挑起罗马史上首次正式内战。年轻的庞培在后来的内战中参与了他的一方。
（99）Hyrcania，里海西南海滨地区。
（100）苏拉于前81年辞去独裁官之职。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18 00:45:32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1-17 12:17 编辑

如今，已没有长长的凯旋盛典迎接你的
归来，卡皮托山头已不再期待那圣洁的桂冠，
噬人的嫉妒将一切都对你关闭，征服了那么多的种族
却将是你难以脱身的罪名，将岳父驱离权势
已是子婿所接到的命令。这个世界你不能与人分享，                               290
但却可以独自拥有。”他说了这些之后，便为那个
已然热中于战争的人更加增添了如此的怒火，
点燃了领袖的心，正如呐喊之声鼓励了
埃利斯（92）的骏马，虽然起跑之门还关闭着，
但它们却顶撞着门户，期待着将门拴松开。                                              295
他立即将全副武装的部队召集到旗帜之下，
当已有足够的大队集结，便将不安的骚动
以面容与右手加以平息，传下肃静的命令，
“战友们啊，你们已经在一千次战场的险境中
与我，”他说，“一同经历，你们已经连续在十年之中取得了胜利，          300
难道那在北方的土地上洒下的鲜血就只配得到这样的报酬？
那么多的伤亡，那些在阿尔卑斯山下度过的严冬？
罗马不会在更为巨大的战争的喧嚣中
震颤，哪怕越过阿尔卑斯山前来的是那个布匿人
汉尼拔。军队正在通过招募新兵而满员，                                                 305
到处的森林正在倒下化为舰只，从大地从海洋
将恺撒驱走，已是发出的命令。难道说，我的旗帜已经倒在
战争的失利之中，在我的后方，凶恶的
高卢人正在发动进攻？现在，当幸运已经
为我带来种种成功，神明正召唤我走上巅峰，                                        310
我们竟被如此挑衅？就让那已在长久的和平之中松垮了的统帅
带着匆忙招募的兵卒前来进入战争吧，还有他那些身穿长袍的伙伴们，
那个夸夸其谈的马克卢斯（93），那些虚名之下的伽图们。
难道竟可以允许那些下贱的收买来的门客们
让庞培在持续了如此之久的权势之中得到满足？                                     315

（92）Elis，希腊南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城邦，奥林匹克赛会所在地Olympia即在其境内，此处指参加奥林匹克赛会的赛马。
（93）C. Claudius Marcellus（?-48BC?），时任执政官。

dynthia · 发表于 2016-11-17 00:49:19

本帖最后由 dynthia 于 2016-11-16 12:17 编辑

从对立分裂的城邦之中驱走了意见相左的保民官（85），
是充满威胁的元老院所为，他们压制了法律（86），吹嘘着对格拉古兄弟的胜利（87）。
与这些前来追随统帅的前进，追随逼近的旗帜的人
相伴的是那大胆的库里奥（88），他的口舌待价而沽，
他的言辞曾守护了人民的自由，                                           270
也曾敢于将手握武装的强人与平民相揉杂（89）。
当那胸中翻动种种顾虑的统帅
落入他的眼中，“在言辞还可以帮助你的，
啊，恺撒，”他说，“一方之时，尽管元老们不情不愿，
我们仍旧延长了你的生杀之权（90），那是在我还能站上                275
演讲台，还能将疑惑不定的公民们（91）转化到你一边的时候。
可是现在，战争已经宣告开始，法律已经沉默，
我们被从祖国从家园驱出，我们甘心地忍受着
流亡，因为你的胜利将会使我们重新成为公民。
当那一派还在颤抖，还没有得到力量的支持之前，                         280
收起犹豫吧，迟疑永远只会伤害准备好了的一方。
同样的辛劳，同样的危险，但追求的却是大得多的奖品。
高卢已经让征战的你停留了两个五年，
那么小的一片土地！只要不多的几次战斗
能让你成功完成，那么罗马征服这个世界就全是为了你。             285

（85）前49年1月1日，Q. Caecilius Metellus Pius Scipio Nasica在元老院会议上提议命令恺撒在指定日期交出指挥权，否则按公敌论处，元老院投票通过了这一决议，但被恺撒一派的两名保民官安东尼与Q. Cassius Longinus否决。在庞培表示了愿意支持元老院并不惜一战的态度之后，1月7日，元老院发布紧急戒严令（senatus consultum ultimum），执政官L. Cornelius Lentulus Crus警告安东尼与Cassius他不能保证两人的安全，于是两人当夜化妆成奴隶逃出罗马。
（86）紧急戒严令一经发布，所有常规法律均暂停生效。
（87）前133年与前121年，元老院先后镇压了保民官Ti. Sempronius Gracchus与C. Sempronius Gracchus的支持者，紧急戒严令首次发布即是在后一场合。
（88）C.（或Q.）Scribonius Curio (?-49BC)，前50年任保民官，恺撒的重要支持者。当时他作为恺撒的信使来往于罗马与恺撒之间，也于1月7日一同逃离罗马。
（89）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他敢于依靠平民的力量对抗掌握兵权的强人，也可以理解为他敢于争取掌握兵权的强人来支持平民的权利。
（90）库里奥任保民官期间，屡次以要求将恺撒与庞培平等对待的方法反对元老院要求恺撒交出指挥权的议案，因此恺撒得以保留指挥权至内战爆发。
（91）Quirites，一个比较庄重的对罗马公民的称呼（特指非军人身份的罗马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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