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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孤勇者之刃——孟达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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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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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9-13 12:37 编辑 7 V) Q) {5 ~' e  Z) a  Y$ r
      y" z! U7 z3 f+ S
    孤勇者之刃——孟达故事
    6 V$ E( m% B4 W$ A9 u9 Z7 Z. [( S+ X6 j
    8 u$ R4 r7 F7 ?3 Y, c8 V
    卷一:蜀汉之囚
    7 l* T$ A# @( j' [, L第一章 锦城冷雨* g7 D. p/ [( g3 C

    $ d/ v1 _3 I; j
    建安十九年的秋雨,总是带着一股子寒意,能从人的衣甲缝隙里钻进去,一直凉到骨头。此刻,这冷雨正敲打着成都的夜。
    1 K0 k3 L3 \- E) b1 Y
    我叫孟达,表字子敬。我站在刘备府邸的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檐角淌下,汇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水帘之后,是灯火通明、乐声喧天的庆功大宴。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光与热,而我,似乎正被这片光与热,以及这场冷雨,一同隔绝在外。

    % B, B% K3 v# g7 }' Q9 s1 p" y
    刘备平定了益州,我与法正,曾是这场惊天豪赌中最关键的两枚棋子。当初,若不是我二人衔刘璋之命,远赴荆州,密见刘备,将西川的虚实图卷与人心向背,尽数剖陈于他面前,何来今日的“大汉左将军领益州牧”?
    9 l& o/ ^; [( m6 t) ?$ c7 A3 I/ P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两年前那个同样阴冷的夜晚。那时,我与孝直还只是刘璋帐下郁郁不得志的奉义都尉和新都县令。我们在成都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里,就着一盘蚕豆和两壶浊酒,密谋着足以颠覆整个益州的大事。

    % N. `2 q# b) B$ Y
    “子敬,你我皆是扶风同乡,流寓于此,刘季玉暗弱,张松虽死,其志不当绝。”法正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进我心里,“如今曹操在北,虎视眈眈;孙权在东,伺机而动。益州这块肥肉,刘璋守不住。你我若不早做打算,将来只能是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我端起酒杯,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孝直的意思我懂。只是,放眼天下,谁是可托之人?”
    9 h, G! E7 y0 @* b) W9 i
    “玄德公!”法正斩钉截铁,“刘备以仁德闻名,又与刘季玉同为汉室宗亲,取益州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他求贤若渴,帐下虽有孔明、云长、翼德,但谋主之位尚虚。你我若能为他献上西川,便是定策之功,何愁不能位列公卿!”
    8 R0 q& c( ]* k' Y
    他的话语充满了魔力,点燃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野心之火。我们都是有才干、有抱负的人,却在这偏安一隅的蜀地,被一群庸碌之辈排挤,看不到任何前路。法正描绘的蓝图,是我唯一的希望。
    / E; h! N: S& J1 e5 \% R0 R( e+ @" m
    “好!”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就依孝直所言!你我兄弟二人,便在这乱世之中,赌上身家性命,再搏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 g" @( M# K0 b+ G
    我们相视一笑,在那昏暗的灯光下,举杯相碰,定下了这个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同盟。那一刻,我们是黑暗中唯一的同谋,是彼此最能信赖的兄弟。
    可如今,宴席之上,坐在刘备身侧,谈笑风生、接受众人祝酒的那个人,是法正。
    ( q# O: e' p7 ^$ I5 H
    我看见法正起身,身着崭新的蜀郡太守官袍,腰佩扬武将军印绶,整个人像是被殿内的灯火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举起酒樽,向刘备遥遥一敬,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 w( i$ [. f- K4 l/ t  p4 M4 t2 f
    那一瞬,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故人的熟稔,有新贵的矜持,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像是歉意,又像是告诫。

    ) t# Y+ m  ?! a! `( d6 Y& V
    我端起案几上的酒,穿过席间那些对我视而不见、只顾着向关羽、张飞、诸葛亮等“元从旧部”敬酒的益州降将们,走到了法正面前。

    + H! q: U8 O3 b" t% ]6 ^+ [
    “孝直,恭喜。”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 ]+ D8 R$ C* ?, Q8 P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回敬一礼,压低了声音:“子敬,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 Z7 I% T" E" g; k9 O' d4 i
    “应该的。”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灼着我的喉咙,“蜀郡太守,扬武将军,主公股肱之臣。孝直得偿所愿,我为你高兴。”

      I- t$ c- w% [$ R; _; z# c: ?  z
    这话我说得真心。但高兴之余,心底却有一块地方,正被那廊外的冷雨浸泡着,又冷又硬。我们一同下注,他赢得了头彩,而我,似乎连入席的资格都将将就就。
    6 {8 M  u- w1 @5 B
    “主公方才已下令,命我为宜都太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 V6 W3 O, _: V* ~" D- W
    法正的瞳孔微微一缩。

    ; |0 d. i: Y& @' |0 q8 W
    宜都,在荆州之西,是益州的东大门。说是太守,其实就是个边郡守将。而蜀郡,是益州的腹心,成都的门户。一个是看大门的,一个是当主公的大管家。这其中的差别,他法孝直不会不懂。
    5 n, e) G9 P3 ?# Z  {" y
    “子敬,”他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周围的丝竹声淹没,“宜都系荆州门户,东接孙权,北望曹操,责任重大。主公将此重任交托于你,是看重你的将才。”

    + o+ T0 j1 Z7 e2 u6 N, v3 f
    责任重大?还是远离权力中枢?

    ( A$ E, `% D0 b6 ?9 I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套官场话术,我听得太多了。我们曾是黑暗中的同谋,如今你走进了光里,被簇拥在中央,而我,却要被派去看守那道随时可能被风雨冲垮的大门。
    ; ]/ D) f1 H3 @8 z; [$ b1 A) ]
    “我明白。”我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也为他斟满,“我知道主公的难处。益州初定,元从、荆州、东州、益州本土,四派势力盘根错节,总要分个亲疏远近。我孟达,一介扶风降人,无根无底,能得一郡之地,已是主公厚恩。”
    * b) O) H: j) C$ ~  V
    我这话半是自嘲,半是试探。我看见法正端着酒樽的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
    3 m5 c0 |! E( P! O( Q/ \& j8 K
    “子敬,你多虑了。”他勉强笑了笑,“你我之功,主公心中有数。来日方长。”

    2 `8 d% i+ v' W2 t! P
    来日方长。多么空洞的四个字。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樽,与他轻轻一碰。清脆的撞击声,像是某种东西碎裂开来。
    4 x/ Y/ I+ o2 e
    我知道,从这杯酒开始,我与法正之间,已经隔上了一道看不见,却也无法逾越的墙。他已经是“圈内人”,是主公身边的红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要首先考虑主公的意图、诸葛军师的布局,以及整个刘备集团的利益。而我,依然是那个在门外徘徊的“局外人”。

    7 v* `. v( F3 i9 [
    我转身走回自己的席位,殿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我看着主位上那个面带仁厚微笑、与众人频频举杯的刘备。他看似对每个人都推心置腹,但我知道,在那仁德的面具之下,是一双洞察秋毫、权衡利弊的眼睛。他分封官职,看似论功行赏,实则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 I; o% H+ m7 p; K& M
    法正的才干在“谋”,所以要留在身边,时时问计;我的才干在“战”,所以要派到边疆,去开疆拓土,或是抵御外敌。这很合理,也很公平。
    8 b/ Q' N7 F& b: a5 N& t
    但人,终究不是棋子。棋子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可我有。
    ' ~7 |: f& R0 _- a
    我为他夺下了偌大的益州,得到的却是一份“责任重大”的远戍。这锦官城的热闹与繁华,终究不属于我。它甚至,连一场温暖的雨都不肯赐予我。
    我的家,不在这里。
    (未完待续)
    , M" I. w( f1 f1 _
    # Y; R, S/ V# N4 _/ n
    写了孟达的人物分析,实在是有点意难平。神都系列的有点卡文了,干脆就着孟达的话题,谢谢孟达故事吧。也许,我说的只是也许,能够看到一些自己曾经的影子吧。
    1 B9 A( i9 K  r5 W
    2 K! l$ o# \6 Z- f4 p& }9 F8 z+ V

    ! D# W: d+ {/ i; h! n  q. H  _; Q6 H
    ) L1 Y& s# F( Q1 Z) F$ ]& W$ G* i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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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2:5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xiejin77 于 2025-9-13 12:59 编辑
    ( y: k& S: C8 J. e/ J# y$ Q( @! _" X
    第二章 子敬之死
    ' [- M. F- F' Q, D, w; q
    离开成都的那一天,天倒是放晴了。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我没有与法正辞行,他托人送来了一些名贵的蜀锦,附上了一封信,信上还是那些“前程远大,静待时机”的官样文章。我将信焚了,蜀锦留给了在成都置办的宅邸中的仆人。
    5 Q6 d( e- ?( z6 z* c7 N
    这座宅子,我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 \$ M; v0 J3 ~2 Y" c2 O6 b
    赴宜都的路上,我接到了一封来自诸葛亮军师府的文书。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只是一卷孤零零的竹简,上面用隽秀的隶书记着一行字:
    “左将军叔父刘珖,字子敬。”
    $ h: c! v. ^9 ]9 }- j. W8 B
    竹简很轻,但在我手中,却重逾千斤。
    " P( h$ \5 g8 V  t
    我愣在驿馆的房间里,许久没有动弹。窗外是喧闹的市集,伙计的叫卖声、车轮的滚滚声、旅人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而我,却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离到了一个万籁俱寂的冰冷空间。
    % Q5 w+ t/ b7 C1 [) F
    刘备有个叔父,叫刘珖,字子敬。
    4 `/ `* Y2 m: r% f: r
    所以,我也叫“子敬”,就是犯了名讳。

    ' H+ \! _! j6 r0 B
    我当然知道汉家礼法,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避讳,是臣子对君主、晚辈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只是我从未想过,这把名为“礼法”的刀,会如此精准而冷酷地落在我自己头上。

      y! Y- E. w- j5 t# O* G/ n
    刘珖是谁?我从未听过。想来早已作古。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已经死去的皇叔,我就必须改掉我的字?

    : f$ E, f0 d. G
    “子敬”二字,是我父亲所赐。我是扶风孟氏的子弟,这个“字”,是我与生俱来的身份印记,是我区别于天下万千“孟达”的独特符号。现在,他们要我亲手将它抹去。
    ! D) s2 `: u6 ]' b) y
    诸葛亮没有直接下令,他只是“告知”我一个事实。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也是他的冷酷之处。他不会给我留下任何可以抱怨的把柄。是我自己“懂事”,是我自己“识大体”,是我自己为了避讳,主动改字。
      G; V( b& [  ~$ O3 Z1 S6 @& D
    这不仅是改一个字,这是在告诉我:孟达,你现在是刘备的臣子了。要留在这里,要在这个新的体系里活下去,你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哪怕这规矩,会让你感到屈辱。你得先杀死一部分的自己,那个来自扶风、带着故乡印记的孟子敬,然后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懂得低头的、属于刘备集团的孟子度。

    $ U  j! `! F' G7 K/ M
    我在驿馆枯坐了一整夜。

    ; A- m. x7 k! v; H. R' J. R
    天亮时,我叫来随行的书吏,让他铺开一卷崭新的空白文书。这是我要发往宜都郡府的、宣告自己上任的正式公文。
    3 r% Q7 q( X; q/ p, Z; s
    书吏研好了墨,将笔恭敬地递给我。我提起笔,手腕却有些颤抖。我看见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素白的绢布上晕开一团小小的、丑陋的墨渍,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
    / m$ f2 ~2 Y1 e# A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手,在文书的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2 J0 |% S  i3 l5 b: l4 h
    “建安十九年,秋,宜都太守,孟达……”

    , o6 ^+ I9 r# p' `
    # o: h- i4 S, h1 n! @5 G
    在“达”字后面,我顿住了。那个盘桓在我心中二十余年的“子敬”,此刻重若千钧。我仿佛能看到父亲为我取字时,眼中期许的目光。
    ( g7 V  P( `+ u
    “敬者,肃也。吾儿当一生敬事、敬人、敬天地。”

    / b) }$ Y# _2 B. E. g- _: \* E
    可如今,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敬奉不住了。

    / Z& ^0 P% s3 r$ ^+ i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笔锋落下,两个崭新的字出现在绢布上:
    : R& w  P4 M; z- I
    子度。
    度,duó,揣度,量度。

    : |, l# J! ^5 M
    从今夜起,孟子敬死了。活下来的,是宜都太守孟子度。一个懂得揣度上意、量度时势的孟子度。

    9 I; }5 X; p: ~; w
    我将写好的文书递给书吏,命他即刻快马送出。然后,我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瞬间清醒。
    . l/ a8 Y& N: w. F8 w$ |* y( [
    屈辱吗?当然。
    , n% T3 B6 p7 P# d5 e* F/ Z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然。这就像一场交易。我付出了我的一部分尊严,一部分过往,来换取在这条新船上继续航行的资格。
    * ?2 i) b: z5 a* M
    那就走下去吧。我倒要看看,舍弃了“子敬”的孟子度,究竟能在这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上,走出多远。
    $ Z+ g( c: |9 }/ }% |' }+ G

    ( g7 y( n/ ?4 D% `& ]# r# a/ y6 N# N# [
    0 o1 B0 L+ s6 j

    + N& N; s, q* L; v/ i$ h, s9 J8 H0 [* v& e; f# N2 J6 E, ?'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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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1-2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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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炼气

    板凳
    发表于 10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O( O- @* O7 y( R6 ]# j0 W得知教授以孟达自喻,搞得不敢说孟将军坏话也5 c- O2 V4 N, v# B
    1 b3 C0 r+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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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6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五月 发表于 2025-9-14 05:206 h  s$ }9 t* Q2 v0 M2 ~
    得知教授以孟达自喻,搞得不敢说孟将军坏话也

    5 |. j5 R7 q  `) j没有没有,五月老师如有对于孟达的见解,俺非常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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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 签到天数: 227 天

    [LV.7]分神

    5#
     楼主| 发表于 6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北伐先锋3 m6 ?. I5 G% a% N, g
    3 F$ y2 F! ?2 u
    在宜都的几年,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也死气沉沉。我像一头被圈养在栅栏里的狼,每天做的,不过是巡视郡务,操练兵马,看着东边孙权的旗帜在江风中时隐时现。成都的繁华,朝堂的纷争,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遥远而不真切。

    9 m2 f: Q; W8 S: z4 G
    我与法正的书信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客气。他成了刘备的尚书令,护军将军,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依旧是那个守着东大门的宜都太守。

    7 C  ^( B0 X$ N6 Z+ d0 n$ T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冲破这道无形栅栏的机会。一个能让成都那些人,让主公刘备,重新记起我孟子度价值的机会。

    0 m; Q9 u7 B+ Z( f
    机会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的夏天来了。
    2 a) A0 B+ U7 P& _7 C/ W1 {: O
    汉中王刘备在夺取汉中、击败曹操之后,声威大震。整个蜀汉都沉浸在一种昂扬的、不可一世的氛围之中。北伐,成了所有人挂在嘴边的词。
    3 {: m9 a! F( F
    终于,汉中王的命令抵达了宜都。
    5 }. D. o, d% Y4 n
    不是让我去汉中参与主力决战,而是命我,从宜都出兵,向北进攻房陵郡。

    * O* s. ]: ^& @- E' J
    房陵,位于荆州西北,与益州、汉中交界,是曹魏楔入我们后方的一颗钉子。房陵太守蒯祺,是荆州望族蒯家的子弟,素有守名。

    + D, w: P3 ?  Z, f3 g( C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心中的郁结之气,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 P% m# K3 _- l# I3 k8 A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召集全军,尽起宜都之兵,北上!

    + A# {, ?3 R. r$ e
    我将这几年积压的所有愤懑、不甘、屈辱,全都化作了攻城拔寨的动力。我不再是那个需要瞻前顾后、揣度上意的孟子度,我变回了那个渴望用战功证明自己的孟达。

    % p0 |6 O- a1 z/ n/ ]3 ]# n6 C6 j
    房陵城高池深,蒯祺也确实有几分守城之能。但我比他更狠,更疯。
    ! d8 y% t" U2 N/ l0 E. v7 u& |
    我亲自披上三重铠甲,手持长槊,站在督战台上,擂响战鼓。我的士兵们能看到他们的主帅就在身后,能听到我嘶哑的呐喊。
    + u! ?" f; N) C, R5 _1 g
    “儿郎们!我们身后,就是宜都,就是荆州!我们没有退路!”我对着漫山遍野的士卒嘶吼,“攻破房陵,斩杀蒯祺!功名利禄,就在眼前!主公在成都看着我们!”
    & y! f$ ^+ a, v  Y! d7 O" T5 O
    最后一句,是我喊给我自己听的。
    0 a. g1 k5 Y9 a& m6 |% [
    我下了最残酷的命令:先登城墙者,赏百金,官升三级!后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8 O( T/ A# `1 S, U7 B1 g
    我的督战队就立在阵后,手中握着出鞘的环首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 l/ U1 T# X' l+ X. i2 [2 O3 P
    那是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云梯一次次被推倒,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我的士兵像蚂蚁一样爬上城头,又像下饺子一样掉下来。血,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

    . V- `" E- b* D! }  `+ X
    但我没有后退,我的士兵也没有。他们知道,往前冲,或许会死,但也有封妻荫子的希望;往后退,现在就得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6 W& `9 A4 _0 q* j
    围攻的第七日,房陵城破。

    . D, g; V( M; D9 [9 r
    我率领亲兵,第一个冲进了太守府。蒯祺那个老匹夫,还在负隅顽抗,被我的亲兵队长一刀砍下了头颅。
    " l$ E- j: K) F' {3 H
    当我提着蒯祺那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站上房陵的城楼时,山呼海啸般的“威武”声从城下传来。我看着城外我的军队旗帜,在烈日下猎猎飞扬,一种久违的畅快感传遍全身。
    + M( Z+ I9 }% Q1 p1 ~! J, }9 r3 Z- i) ?% b
    这才是属于我的地方!这才是属于我孟达的舞台!
    3 i( ^" l2 M! G4 w1 L) b
    我不是只能守门的人!
      [; k' e9 r2 P4 Q0 g5 p
    我用这座坚城,用蒯祺的项上人头,向成都,向刘备,发出了我的呐喊。我要用这实打实的战功,换回我的尊严,换回我应得的地位!

    ) H. o* J0 ^1 t' N
    我立刻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成都,详述破城经过,并附上了我的下一步计划:房陵已下,兵锋正锐,当乘胜追击,西取上庸,将整个东三郡连成一片,彻底拔除曹魏这颗钉子,将汉中与荆州连为一体!
    * U% d) }& x. Z: a* F  u" U  C
    我站在房陵的地图前,手指划过那一道道山川河流,心中充满了意气风发。上庸太守申耽,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地方豪强,只要我大军一到,他必定望风而降。
    ; M5 n( d9 j. |1 s* m/ K
    我孟子度,将为主公献上三郡之地!这份功劳,足以与法正的定蜀之功相提并论了吧?

    % W; Y9 [- c0 a
    这一次,锦官城的庆功宴上,该有我的一席之地了吧?
    " d: Y1 k9 v  i! y$ v! n  d5 y
    我沉浸在这份巨大的喜悦与期待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命运的另一只靴子,已经在我头顶,悄然落下。
    8 |& U6 I2 X$ J% j3 v

    8 n4 e! y) f4 O, V
    ( d' p2 j# k% T+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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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4-8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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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分神

    6#
     楼主| 发表于 2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汉水上的枷锁0 j# C1 M7 }/ W" K- [3 I

    % p# S: w% ]. ]
    我的捷报和进军计划,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成都的权力池塘,激起的却不是我预想中的赞许和嘉奖,而是一道冰冷的涟漪。
    " Z, H% l) G- c% d) A* l
    汉中王的回复很快就到了,但不是嘉奖令,而是一道人事任命。

    & B$ Z5 O2 b! w) A8 h
    “兹令左将军义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顺沔水(汉水)南下,统率上庸战区所有兵马,节制孟达所部,合力攻取上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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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针,深深刺进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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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率……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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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房陵的郡府大堂里,手里捏着那卷竹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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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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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攻下房陵,士气正盛,兵锋正锐,上庸唾手可得。这个时候,他派一个毫无战功、仅仅凭着“义子”身份上位的黄口小儿来做什么?来“统率”我?来“节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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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将竹简砸在地上,竹片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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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还带来了一封诸葛军师的私信。信中先是褒奖了我的战功,然后话锋一转,说“主公阴恐封难独任,故请子度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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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恐封难独任”?——暗中担心刘封小儿难以独自担当重任?那该让我节制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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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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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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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攻下房陵,在他看来,不是功劳,反而是我能力太强、野心太大的证明。他怕了。他怕我孟达拥兵自重,怕我尾大不掉!所以,他必须派一个“自己人”,一个流着刘家血脉(哪怕是义理上的)的人,来给我套上一道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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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封,就是他给我套上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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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浴血奋战,攻城略地,到头来,只是为他刘封的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打下的江山,要拱手让给他这个主帅来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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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刘封的大船沿着汉水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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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年轻,穿着一身精良的铠甲,脸上带着一股少年得志的傲慢。他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走下船,看到前来迎接的我,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仿佛我不是一个刚刚为他扫清了道路的方面大员,而是一个前来迎接主人的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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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军议,就在他的帅船上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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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我早已拟定好的、直取上庸的作战方略详细阐述了一遍。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腰间的佩剑,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江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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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说完,他才懒洋洋地开口:“孟太守,你的计划,太过冒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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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强压着怒火:“敢问刘将军,何处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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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庸太守申耽,虽是墙头草,但其弟申仪却是个地头蛇,在本地根基深厚。我们大军压境,若逼反了他们,让他们死守城池,岂不徒增伤亡?”他侃侃而谈,仿佛他才是最了解这里情况的人,“依我之见,当以安抚为主,派使者前去晓以利害,许以高官厚禄,令其不战而降,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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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气得几乎要笑出声。这套招降的说辞,我早就想到了,本是作为备用方案。但眼下我军兵威正盛,正该以雷霆之势一举拿下,他却要在这里玩弄什么“上兵伐谋”的把戏!说白了,就是他不敢打,怕担责任,想捡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现成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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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之言,固然稳妥。”我冷冷地说道,“但兵贵神速,若迁延日久,曹魏援兵一至,则我军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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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太守是在质疑本将军的决断吗?”刘封的脸沉了下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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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而倨傲的脸,心中一片冰冷。我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是主帅,我只是一个需要被“节制”的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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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看客。刘封慢条斯理地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去跟申耽兄弟讨价还价。而我麾下那支刚刚经历了血战、士气高昂的百战之师,则被命令驻扎在汉水边,终日无所事事,眼睁睁看着战机一点点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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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让我感到屈辱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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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在营中处理公务,刘封的亲兵忽然闯了进来,传达他的命令:“将军有令,孟太守军中鼓吹,喧哗扰民,着即刻上缴,由中军统一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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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吹!那是我身为太守、身为一方将领的仪仗!是军队的灵魂!按照汉制,只有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鼓吹乐队。夺我鼓吹,这与当众剥去我的官袍何异?这已经不是猜忌,不是打压,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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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嫌我的军乐吵?还是嫌我孟达这个人,碍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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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传令兵,几乎想拔剑将他斩杀。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挥了挥手,让亲兵将那些代表着我身份和荣耀的乐器,一件件地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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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面战鼓被抬出我的大帐时,我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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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帐外,看着夕阳下缓缓流淌的汉水。江水无言,沉重地向前奔流,就像我的命运。我奋力向前,以为能冲向更广阔江海,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名为“刘封”的坚固堤坝,将我死死地困在了这片浅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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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孟子度,终究不过是汉水上的一个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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