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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中国式父母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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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其实是中产的父母经常犯的毛病，知识少的父母反而不容易犯，因为他们本来懂的就少，还没子女懂的多，反而干涉的少。
撰文：王泽基 牛津大学经济学博士，兼香港中文大学应用金融学教授，逾十年投资银行工作经验。
笔者在这个专栏主要谈金融和经济学在生活中的应用。但是我大学时是学工程的，其中一门课是自动控制。控制理论中有几个重要原则非常值得现在的父母学习，尤其在为孩子规划将来的时候。一个简单的控制系统例子是浴缸洗澡时的水温调节。
你对水温有一个「目标值」，浴缸的水的温度就是「输出」，你的手就是「控制主体」。当你觉得太热的时候，就加多一点热水，如果太冷就加多一点冷水。从感应水温到你决定加多冷热水的整个方法，就是「反馈系统」。
香港不少父母培养孩子时都有这麽一个自动控制系统在脑子里。输出就是长大的孩子。目标值就是「成功」。受控系统就是现在的孩子。控制主体，或者控制办法就是各种培养孩子的方法。「偏差信息」就是孩子目前距离成功这目标值有多远。
「反馈」就是各种考试成绩或者各种实际的阶段性成绩，如进了排名多少的学校等等。这种自动控制模型对于解决很多现实问题很有用，譬如控制火箭升空或者室温，都是非常类似的反馈控制系统。但是把这种机械模型应用到教育和培养小孩却很有问题。
不少中产父母的思维方法是简单得出了点问题的「后退归纳法」（Backward Induction），就是看看要达到甚麽，然后考虑前一步如何做。譬如看到很多「成功人士」毕业于名牌大学，或者某一个学科，就要孩子去考名牌大学，或者名学系。
因为看到考到好大学的很多都是有名中学的毕业生，所以得出了要学钢琴、跳舞和拥有优秀小学成绩这个结论，希望考进名中学。或者削尖了脑袋进一条龙直升中学的有名小学。要进有名小学就要在孩子还不会说话时参加强化启迪班，一定要在面试幼稚园时有特出表现。这些都是典型中产父母每天操心的事情，导致生活幸福感大大降低的理由。也就是说，中产父母很相信输出可以控制，而且他们了解甚麽样的输入，和甚麽样的控制系统可以给出他们想要的输出。
计划愈优化愈无意义
中产父母这个教育控制系统模型有几个严重问题。控制系统的重要隐含假设是反馈很快和准确。例如调水温，如果加入冷水或热水以后，要几个小时后才知道浴缸中水的温度，这是无法操控的系统。想想你现在做的真的会和小孩将来成功的定义相符吗？
20年前，所有人都计划读电脑，做IT，结果毕业时刚好科网股爆破，毕业变失业。十来年前科网股爆破以后，不少电脑从业员都想改行，再去读MBA希望跳槽金融业。结果读完干了两年就在2008年金融海啸被裁掉。我们短短十来年的事情都看不准确，你又觉得可以为孩子预测他未来几十年职业生涯中遇见的事情吗？我们培养孩子的方法好坏与否，只有在几十年后才有反馈，在控制理论来说，这是无法监控的系统。
控制理论里的另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如果随机变量很多，过分优化不是一件好事。开车到一个目的地那麽简单的事情，如果纯粹按照原来规划的最短路程，往往问题很大。譬如半路发觉堵车很厉害，就应该换一条路径。更重要的是，如果发生交通意外或者有颱风，就要取消行程。一条路走到黑可以是意志力和毅力的体现，也可以是书呆子不懂变通的行为。随机因素愈多，计划的时间愈长，过分优化的计划愈没有意义。 坊间教育方法无根据 培养一个小孩大概是20到30年的事情，甚至更久。
回想一下30年前的自己，可以猜到现在的香港是这样？如果问30年前的人，我猜「懂得说普通话」这技能可能不会是他们教育小孩的重点。坦白说，我认为绝大部分父母是过虑了。希望小孩能够比别人强是好事，但是他们过高估计自己预测未来的能力。
除了快速反馈这假设不适用，反馈系统准确这假设对于教育子女来说也不适用。很多做法都是要经过长时间观察或者科学研究才知道是否有用。譬如「棒打出孝子」这种愚昧的教育法，还是要经过系统的儿童心理学研究才被推翻，也只是在最近十几年才广为接受为不良方法。但身为父母的你，甚麽时候读过几篇学术论文或者做点科学研究，看看「进名校」、「国际学校比本地学校好」、「到外国留学」这些可以影响孩子一生的决定有否事实根据？
正如本栏在多篇文章中介绍的研究指出，光听听旁人或邻居讲讲，并不是获得准确反馈的办法。没有准确的反馈，又如何知道你心目中的教育方法是否有效？正如你没法量度水温，如何调校浴缸的水温呢？ 最重要的假设，就是我们知道想要甚麽输出。你真的清楚孩子长大以后要甚麽吗？你希望小孩成功，但你真的确定成功的定义是甚麽吗？你成功的定义和小孩长大以后的定义会一致吗？很多父母只是说希望小孩长大后快快乐乐，但是我们很清楚甚麽会给自己带来快乐吗？如果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如何推测30年后甚麽会让自己的孩子快乐呢？ 教孩子最简单的价值在输出甚麽不确定，反馈很慢也不清楚，随机因素很多的时候，如何控制系统呢？一个比较可取的做法是「优化最小值」，也就是避免过分优化，做最简单，基本不会出大问题的事情。
以我的父母作为例子。他们在中国文革、是非对错颠倒的年代长大，所受教育也不多。对于他们来说，如何培养孩子大概是一个大问题。以他们所知，最优化的方法可能是想想如何写好检讨书，学好《毛语录》。但是他们的格言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他们只是要求孩子勤奋、善良、不做亏心事。按照他们有限的理解，这是古往今来任何地方错不了太多的事情。以他们不多的学识，把他们四个小孩教育成了教授、律师、工程师和老师。
基于这种优化最小值的态度，我要求自己的小孩：
1）勤奋，要养成能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的态度，例如读自己并不喜欢的书。要正直，不要「走精面」。这给了他们基本的生活保障，不犯法坐牢。走捷径是过分优化的选择，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环境的捷径不一样。
2）要每天习惯运动早睡早起，这保障了他们将来的基本健康。
3）也要他们有爱好，无论是艺术音乐，还是跳舞砌模型。因为人必须懂得自娱自乐。必须懂得照顾自己起居饮食和多交朋结友。这保证了他们基本的精神健康。
除此以外，是否进名校，是否挑到最好大学学系，是否在学期间能够交到将来有用的关係等，都不重要。理由很简单，我们不知道未来，无法优化，把基本的东西教给小孩，已经很难得了。
××××××××××××××××××××××××××××××××××××××××××××××××××××××××××××××××××
跋
其实这是写 电影《杀手之王》那一篇时，想到的这篇文字，我隐隐约约觉得它们之间有某种联系，但是又说不上来。
先记到这里，想起来再说。
撰文：王泽基 牛津大学经济学博士，兼香港中文大学应用金融学教授，逾十年投资银行工作经验。
笔者在这个专栏主要谈金融和经济学在生活中的应用。但是我大学时是学工程的，其中一门课是自动控制。控制理论中有几个重要原则非常值得现在的父母学习，尤其在为孩子规划将来的时候。一个简单的控制系统例子是浴缸洗澡时的水温调节。
你对水温有一个「目标值」，浴缸的水的温度就是「输出」，你的手就是「控制主体」。当你觉得太热的时候，就加多一点热水，如果太冷就加多一点冷水。从感应水温到你决定加多冷热水的整个方法，就是「反馈系统」。
香港不少父母培养孩子时都有这麽一个自动控制系统在脑子里。输出就是长大的孩子。目标值就是「成功」。受控系统就是现在的孩子。控制主体，或者控制办法就是各种培养孩子的方法。「偏差信息」就是孩子目前距离成功这目标值有多远。
「反馈」就是各种考试成绩或者各种实际的阶段性成绩，如进了排名多少的学校等等。这种自动控制模型对于解决很多现实问题很有用，譬如控制火箭升空或者室温，都是非常类似的反馈控制系统。但是把这种机械模型应用到教育和培养小孩却很有问题。
不少中产父母的思维方法是简单得出了点问题的「后退归纳法」（Backward Induction），就是看看要达到甚麽，然后考虑前一步如何做。譬如看到很多「成功人士」毕业于名牌大学，或者某一个学科，就要孩子去考名牌大学，或者名学系。
因为看到考到好大学的很多都是有名中学的毕业生，所以得出了要学钢琴、跳舞和拥有优秀小学成绩这个结论，希望考进名中学。或者削尖了脑袋进一条龙直升中学的有名小学。要进有名小学就要在孩子还不会说话时参加强化启迪班，一定要在面试幼稚园时有特出表现。这些都是典型中产父母每天操心的事情，导致生活幸福感大大降低的理由。也就是说，中产父母很相信输出可以控制，而且他们了解甚麽样的输入，和甚麽样的控制系统可以给出他们想要的输出。
计划愈优化愈无意义
中产父母这个教育控制系统模型有几个严重问题。控制系统的重要隐含假设是反馈很快和准确。例如调水温，如果加入冷水或热水以后，要几个小时后才知道浴缸中水的温度，这是无法操控的系统。想想你现在做的真的会和小孩将来成功的定义相符吗？
20年前，所有人都计划读电脑，做IT，结果毕业时刚好科网股爆破，毕业变失业。十来年前科网股爆破以后，不少电脑从业员都想改行，再去读MBA希望跳槽金融业。结果读完干了两年就在2008年金融海啸被裁掉。我们短短十来年的事情都看不准确，你又觉得可以为孩子预测他未来几十年职业生涯中遇见的事情吗？我们培养孩子的方法好坏与否，只有在几十年后才有反馈，在控制理论来说，这是无法监控的系统。
控制理论里的另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如果随机变量很多，过分优化不是一件好事。开车到一个目的地那麽简单的事情，如果纯粹按照原来规划的最短路程，往往问题很大。譬如半路发觉堵车很厉害，就应该换一条路径。更重要的是，如果发生交通意外或者有颱风，就要取消行程。一条路走到黑可以是意志力和毅力的体现，也可以是书呆子不懂变通的行为。随机因素愈多，计划的时间愈长，过分优化的计划愈没有意义。 坊间教育方法无根据 培养一个小孩大概是20到30年的事情，甚至更久。
回想一下30年前的自己，可以猜到现在的香港是这样？如果问30年前的人，我猜「懂得说普通话」这技能可能不会是他们教育小孩的重点。坦白说，我认为绝大部分父母是过虑了。希望小孩能够比别人强是好事，但是他们过高估计自己预测未来的能力。
除了快速反馈这假设不适用，反馈系统准确这假设对于教育子女来说也不适用。很多做法都是要经过长时间观察或者科学研究才知道是否有用。譬如「棒打出孝子」这种愚昧的教育法，还是要经过系统的儿童心理学研究才被推翻，也只是在最近十几年才广为接受为不良方法。但身为父母的你，甚麽时候读过几篇学术论文或者做点科学研究，看看「进名校」、「国际学校比本地学校好」、「到外国留学」这些可以影响孩子一生的决定有否事实根据？
正如本栏在多篇文章中介绍的研究指出，光听听旁人或邻居讲讲，并不是获得准确反馈的办法。没有准确的反馈，又如何知道你心目中的教育方法是否有效？正如你没法量度水温，如何调校浴缸的水温呢？ 最重要的假设，就是我们知道想要甚麽输出。你真的清楚孩子长大以后要甚麽吗？你希望小孩成功，但你真的确定成功的定义是甚麽吗？你成功的定义和小孩长大以后的定义会一致吗？很多父母只是说希望小孩长大后快快乐乐，但是我们很清楚甚麽会给自己带来快乐吗？如果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如何推测30年后甚麽会让自己的孩子快乐呢？ 教孩子最简单的价值在输出甚麽不确定，反馈很慢也不清楚，随机因素很多的时候，如何控制系统呢？一个比较可取的做法是「优化最小值」，也就是避免过分优化，做最简单，基本不会出大问题的事情。
以我的父母作为例子。他们在中国文革、是非对错颠倒的年代长大，所受教育也不多。对于他们来说，如何培养孩子大概是一个大问题。以他们所知，最优化的方法可能是想想如何写好检讨书，学好《毛语录》。但是他们的格言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他们只是要求孩子勤奋、善良、不做亏心事。按照他们有限的理解，这是古往今来任何地方错不了太多的事情。以他们不多的学识，把他们四个小孩教育成了教授、律师、工程师和老师。
基于这种优化最小值的态度，我要求自己的小孩：
1）勤奋，要养成能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的态度，例如读自己并不喜欢的书。要正直，不要「走精面」。这给了他们基本的生活保障，不犯法坐牢。走捷径是过分优化的选择，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环境的捷径不一样。
2）要每天习惯运动早睡早起，这保障了他们将来的基本健康。
3）也要他们有爱好，无论是艺术音乐，还是跳舞砌模型。因为人必须懂得自娱自乐。必须懂得照顾自己起居饮食和多交朋结友。这保证了他们基本的精神健康。
除此以外，是否进名校，是否挑到最好大学学系，是否在学期间能够交到将来有用的关係等，都不重要。理由很简单，我们不知道未来，无法优化，把基本的东西教给小孩，已经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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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写 电影《杀手之王》那一篇时，想到的这篇文字，我隐隐约约觉得它们之间有某种联系，但是又说不上来。
先记到这里，想起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