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伟 作者是中国察哈尔学会研究员

2015年04月28日

4月24日是亚美尼亚事件百年纪念日。“事件”，是较为中立的说法，在亚美尼亚、俄罗斯、法国及大多数欧洲国家而言，应该成为“种族灭绝”，最轻的也叫做“大屠杀”。

这是发生在百年前一战时的残酷往事。1915年开始，当时的奥斯曼帝国对亚美尼亚基督徒进行大屠杀，导致150万亚美尼亚人死亡。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虽然西方列强对奥斯曼帝国予以谴责，但是基于一战时的合纵连横。奥斯曼帝国和德、奥结盟，这场大屠杀被掩映于历史的阴影中。

自1923年以来，历届土耳其政府都不承认奥斯曼帝国对亚美尼亚人的大屠杀，更遑论种族灭绝。其理由是，当时奥斯曼帝国并未下发对亚美尼亚人的屠杀令，而且亚美尼亚人和侵入土耳其的俄罗斯有接触，意即亚美尼亚人有责任。

此外，对于死亡人数，土耳其历届政府也只承认有几万人。对于事件，土耳其政府希望土耳其、亚美尼亚、美欧等国历史学家共同研究，以便达成统一立场。

土耳其所谓的“统一立场”不仅徒劳无功，而且越来越被欧美世界孤立，甚至变成其加入欧盟的主要障碍。

本月，天主教教宗方济各第一次在弥撒中谴责百年前的亚美尼亚大屠杀，这次梵蒂冈首次使用“屠杀”字眼。欧洲议会则通过决议，将每年的4月24日定为亚美尼亚人遭种族灭绝大屠杀纪念日，而且也建议国际社会将此列为国际纪念日。

4月24日这天，俄罗斯、法国、塞浦路斯、希腊等国领导人纷纷来到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参与纪念活动。更值一提的是，德国总统高克23日晚亦将“亚美尼亚大屠杀”公开称作“种族灭绝”，甚至也强调了在亚美尼亚大屠杀事件中德国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共犯，在这件事上我们还需要好好反省。”因为当时德国在一战时和奥斯曼帝国属于同一阵线。一战时和奥斯曼帝国统一阵营的奥匈帝国的继承者之一奥利地，也敦促土耳其正视历史。

美国总统奥巴马虽然言语谨慎，但是也称：“奥斯曼帝国的亚美尼亚人民当时遭到驱逐、屠杀并走向死亡，他们在古老家园的文化和遗产被抹去。”这或可给予土耳其相当面子，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日前要求美国对亚美尼亚事件不要用“种族灭绝”字眼。不过，亚美尼亚族裔在美国的政治影响力仅次于犹太人团体，2010年3月美国众院曾经通过决议将亚美尼亚事件视为“种族灭绝”。

对于欧美世界对亚美尼亚事件几乎一致的共识，土耳其除了抗议、召回大使或者舆论呛声，几无他法。这凸显土耳其的历史困扰和现实困境。

作为地处欧亚交界的伊斯兰国家，土耳其的国家地位一直模糊。土耳其想脱亚入欧，但加入欧盟之路漫漫无期；土耳其在亚洲，虽然同属伊斯兰国家，却不是阿拉伯世界的一员，更不是伊朗，但又脱离不了中东乱局的滋扰。

从巴以冲突到伊拉克战争再到叙利亚内乱和打击IS（伊斯兰国组织），土耳其又总想彰显自己的存在。甚至，在中国新疆问题上，土耳其也有“想法”和“说法”，并且为“东突”组织提供庇护。

在国内，宗教势力和世俗力量一直在博弈，想加入欧盟，被欧洲人怀疑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野心；庇护“东突”势力，让人怀疑土耳其存有“大突厥斯坦”的迷梦；在中东发挥影响力，又使得中东局势更加紊乱。总之，作为中等国家的土耳其，有着不切实际的大国梦，甚至让人觉得自不量力。

历史与现实，有着必然的逻辑关系。就土耳其的现实尴尬言，若不能正视历史并承担自己的责任，就不能成为面向未来的正常国家，成为欧盟的一员更是遥遥无期。

东亚的日本，起码还承认过去的侵略历史并有道歉之心，即便是在历史问题上持强硬立场的安倍政府，在刚刚结束的亚非会议上，也不得不保证坚持过去日本政府的立场，并对历史深刻反省。作为世界第三大经济强国、美国铁杆盟友和西方世界重要一员，日本明白必须在历史问题上不能逆世界潮流，否则就会被世界孤立。

土耳其战略力量的各个方面都无法和日本相比。此外，在历史问题上日本面对的主要是中韩两国，但土耳其的“敌人”则是整个伊斯兰世界。从24日的亚美尼亚大屠杀纪念和美欧各国领导人和媒体发出的信息看，在亚美尼亚大屠杀甚至是种族灭绝的问题上，美国、欧洲和俄罗斯形成了统一阵线。

相比美欧俄三方对土耳其亮出的亚美尼亚大屠杀历史“利剑”，乌克兰地缘政治危机反而显得像是基督教文明“人民内部矛盾”了。

在亚美尼亚事件上，土耳其对基督教国家好像“一个人在战斗”。这值得土耳其深刻反思，在历史问题上若无正确态度，其现实的国家利益也必然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