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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村庄
我实在是找不出比“上帝的村庄”更合适的标题,整理照片,梳理思绪,我怎么也落不下双手去敲击键盘。这趟随中央数字电视摄影频道《行摄天下》摄制组到紫云摄影采风活动回来,我发现自己的那些原本参与此行的想法竟然是那样的浅薄和泛娱乐化。
于是,收集资料,在网上不断地输入关键字“紫云 玉石”、“烂木冲”、“大山中的圣诞节”等等搜寻,进而,阅读,拼命的阅读成为了我离开那个村庄之后好几天来的主题,沈红的《石门坎文化百年兴衰:中国西南一个山村的现代性经历》,百度文库《贵州石门坎,开创中国近现代民族教育之先河》。从太多的版本而共同的关于英国传教士关于大花苗的语言文字关于民族教育和医学关于一个村庄的百年变迁和文化传承的故事中,慢慢地理清对于我此行所见的思考脉络。
在大山中的苗家村庄里,我身临其境的圣诞节的那种氛围和气息还在忽明忽暗似云似雾般的迷离,我无法用很庸俗的文字来表达那种很不严谨的肤浅的感受。总之,在有了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经历自己的阅历和太多的对于生命对于人生对于生活的比较明晰的轨迹的时候,还能够在心灵的深处产生一些很动摇的想法甚至是深层次的不安——这种不安是没有对一件事情的现象想明白是的那种浮躁——的时候,那么,我确信为了将跳出体内的心脏重新放置归位,这已经不仅仅是解决心绪不宁的问题了。
一个标题引起的行动
不太喜欢看电视的我在相当一段时间以来锁定了《摄影》频道,因为《行摄天下》的栏目搜寻到了贵州旅游在线网站,于是,就被“大山中的圣诞节”的采风活动标题所吸引。
想去看看大山中的村民,想去看看他们的教堂,想去听听他们的歌唱,想去听听他们如何用苗语朗读《圣经》,想去感受他们的平安夜,想去感受西方文化如何与少数民族文化融为一体……
一个叫做烂木冲的山村
听到烂木冲这个地名给我的不是“烂木”的第一映像,但凡名字叫得很谦虚的一般都有好故事。
一点不假,距紫云县城19公里的山路是那么的富于诗意,就像走在一幅画中。
山道弯弯,是土路——贵州很多的乡村公路都是水泥路或是柏油路了——但我觉得这条通往“上帝的村庄”的路最好别升级,黄土的路才能够严丝合缝地与四周的景物浑然一体——没有那种“现代”的虚伪。
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不是那种山峦叠嶂而是一重大山连着另一重大山,山山相连,山与山之间的那一抹洼地常常会簇拥着一个村庄,或者是山与山相连的那一个山腰平缓处,也缠绕着一个山村。
山很大可以用巍峨来形容,山很美可以用层林尽染来描绘。大山的阳面长满了粗壮的青杠树和婀娜的枫香树,树下是茂盛的灌木丛,大山的阴面是光秃秃的只长着草,那些芦苇毛绒绒的穗子在冬日的风中显出了柔中的刚毅。
尽管天气是阴沉沉的没有阳光,但朦朦胧胧的薄雾氤氲中的那些黄的青杠树叶和红的枫树叶倒比阳光中的金灿灿和红丹丹又多了几分迷离可以给人遐想的余地。
路边那些绿油油的是一种叫做紫茎泽兰的外来入侵性很强的植物,我正担心它是否会毁了这一带美丽的山林,同行的摄影指导当地旅游局的王老师说,不用担心,它无法挤进密实的森林,那里没有其立足之地。
一条弯弯的黄土路,一路黄的红的树林灌木林将我们引向了此行的目的地烂木冲——那里有用歌声来迎接的村民,歌声中有用弯弯的羊角盛着的进寨酒;那里有身着盛装的大花苗,他们美丽的和着歌声的舞姿有传统乐器芦笙的伴奏;那里的苗民有他们陪客交流的方式,不是无话找话的侃侃而谈,不是火塘边饭桌上的把酒相劝,而是竹林中的漫步,跳舞场上孩童们的老鹰抓小鸡、跳绳游戏,还有旁若无人的自顾自的劳作,或纺线,或织布,或绣花,或喂鸡喂鸭……
在这里的一个上午,我们初识了苗族的一个叫做“大花苗”的支系——
关于服饰与头饰所隐含的文化寓意:
年长妇女平盘发节于头顶,未婚青年带两股黛色线团,配红白色花边扭成的极为夸张的假发于头上,前隆后低,拖于脑后
身披自制毛织白底黑线镶嵌红色图案精绣披肩,其上边缘图案犁尖花状,一高两低参差不齐,看似随意,其实不然。中间图案与高犁尖相连,图案似棱非棱,似鱼非鱼,似剪非剪。说是房屋,说是街。图案简洁明快,大方而又对比强烈,穿在身上显出生命的活力
背后披肩接叉处另披一方形精致小披肩,上绣三道方形图案,与苗族古歌上“格蚩尤老练兵场广花三道”的说法正相符,摄影指导王老师说这是标志,象征着古代的练兵场和令旗,披有标志者为自己的人
方形标志下吊缨须,相传代表绳索,是败时从城墙先吊下老人和孩子的标志,记录着这只民族的血泪史,是一尊老爱幼的象征
穿白色麻布百褶裙,裙脚裹镶细腻蜡染花边,中镶有绿红线跳跃间断线条,主人说那他们祖先的田地,羊皮裹脚,脚配凉鞋或胶鞋。那红黄蓝的条就是他们过的河,翻的山。
关于信仰的由来:
由于当地苗族文化深受黔西北石门坎苗族文化的影响(1887年,有英格兰传教士柏格里,在黔北石门坎传教、兴办苗民学校,代苗民抗争,创立苗文),自十九世纪末开始,这里的苗民开始信奉基督教。因此,其文化习俗有了出双重文化性质的元素。苗民不仅继承了苗族能吹芦笙、会跳民族舞这一民族传统习俗,同时,还能用假嗓演唱歌曲,拉手风琴、弹电子琴。这里的苗民还有自己的文字-波拉苗谱。
每逢星期日,苗民们都要到玉石教点做礼拜。
关于大花苗的从容和他们的热情:
不论我们用怎样的距离和怎样的角度拍摄他们的服饰或是生活状态,他们都会意一笑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一点不耐烦,他们的善意一下子把我们的踟蹰和担心全部打消了,可以全神贯注地“创作”
我们在村子里与他们共进午餐,他们先让我们吃,还不断关注着我们手中的碗,一勺一勺地往我们的饭碗里盛饭,生怕我们吃不饱。一阵阵地“劝饭”和“躲饭”,整顿饭我们大家都沉浸在欢快的笑声当中
一部《圣经》一本《赞美诗》和一座教堂
在烂木冲午饭之后,我们要到玉石教堂去拍摄苗民们的平安夜。
要启程的时候,路边站着一群身着盛装的苗家妇女,她们人手抱着一本《赞美诗》,走过去与她们交流得知她们即将出发去做礼拜,她们挎着由精美的绣片缝制成的包里装着汉语和苗语两种版本的《圣经》。我用英文唱了几句Silent night,Holy night她们用四个声部和了上来,有的用苗文唱,有的用汉语唱。我被迷住了,久久地忘情于她们之中。
到了教堂,我提着相机不知从何入手。
讲《新约》的,献唱的,做祷告的,做忏悔的……
老人和孩子,中年的和青年的,男的和女的
整齐的、赋予磁性的、忽而低沉忽而高昂
歌声和喃喃的祈祷与忏悔的声音
还有虔诚的神情
台上拉着手风琴和台下弹着电子琴的伴奏者
那种和弦,那种和声,不得不叫我安静地坐在一隅
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思想和灵魂似乎被那种声音的力量牵引着
向着一个远处星光点点的方向
如何拍摄,定格什么
一部相机实在是容量太小太窄太没有分量
感悟一种简单的生活和一种执着的信仰
圣诞节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我离开那座村庄也是好些天了,仿佛,我的心留在了那里。
那里的人们有的住在新建的三层或是四层的新房里
有的住在土墙的房子里
新房子的窗户很大屋子很亮
土墙房子的窗户很小屋子很暗
暗暗的屋子里人们会烧上一个地炉子
柴火上面有一个三角的铁支架
支架上是一个黑呼呼的水壶
水壶的咕噜噜的沸腾声给了炉膛边的小猫催眠
给了织绣的苗女灵感
安静的绣女不为外部的喧闹所吸引
不为身旁的镁光灯所惊扰
那种笃定,那种从容让我震撼
我知道
谁也无法撼动她们心中的那部《圣经》
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肤浅,多少年来由于自己是教英文的先生而自诩接受了多么的西方文化熏陶,除了专业的那些学习之外,有过与房东一起去做礼拜的经历,感受过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华丽和威严,那高高的穹顶即便完全仰视目光也不能够覆盖;听过墨尔本男子文法学校的孩子们在百年历史的学校教堂朗诵《新约》片段;有过在大雪纷飞的芝加哥城区漫步感受平安夜的祥和……种种的经历和认识在这个刚刚过去的圣诞节全盘被推翻。
深山中没有霓虹灯的闪烁,深山中没有夸张的节日喧嚣,深山中没有节日装扮的任何符号,但是,给人的是一种思想上快速的搅拌,自己试图期颐着这种搅拌能够将那些世俗的、浮躁的、浅薄的、功利的从原味中分离出来,让后把它撒向空旷的大山之间,让那些肆意疯长的外来的侵略性很强的植物把它吞噬掉。
当我们被纷繁的工作事务缠住分不开身的时候,当我们被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推着被动地前行的时候,当我们身陷职场而力不从心欲罢不能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发出一些感叹诸如期望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回归自然等等。从此以后我感觉我不敢再这样无病呻吟了,那是我们的欲念在做崇而我们虚伪的言不由衷。
你以为你偶尔的宅在家里就是简单?
你以为你不时的行走山川就是安静?
你以为你学会了三五次的放弃就是淡定?
你以为你做了一两次的慈善就是宽广?
你以为你包容了那么几回就是博大?
…… ……
从烂木冲回来,在回忆中我依然对那里的村民充满了敬意。请不要再小视那些远离所谓的现代文明的村民,什么叫做现代文明——请把现代和和文明用分离号隔开——他们远离现代却很文明。
我记住了老太太慈爱的笑容,当你想把相机举向她们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们就会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让你拍个尽兴。
我记住了小孩子的有礼有节和他们的规矩。同行的领队史老师在平安夜扮了圣诞老人,背着当地的竹编背篼去给孩子们分发圣诞礼物,孩子们在拿到礼物时的“谢谢”不绝于耳,背篼里的糖果掉下来了他们会捡回放进去。
我记住了那些中年汉子,他们五大三粗诵读《经》齐唱《欢迎歌》《赞美诗》的声音透出的是柔和。
我记住了那里,山高坡陡,土地贫瘠,他们过着简单的生活而精神十分丰富。
因此,他们是富有的。
我羡慕他们,更尊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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