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给夜猫：我的九寨游记[片断]

有真

独自舞蹈  上篇  川主寺之泪
   可怜的一点休息全耗在文字上了，急急的赶功课，因为近来工作繁重得很，身体有点吃不消。将就将就写完了呢，好把脑子归个零。旧债未偿，手边又到几本新书，《英国病人》也颇有想法，都是索命的事。可是我决定要扔下红尘之债，逃遁一段时间了。
    成都，九寨沟。从来没有一个地方使我这么想倾诉，以至完全不推敲一直将文字拉下去。
    原因当然不是风光，虽然那里的风景优美富于人文底蕴。原因是某个人，或者说某几个人。
    九寨本是08年春预定的路线，四哥说九寨那边一个很硬正的朋友，会好好安排我，我深知拧着他必是不好，也就答应了。
    地震后他告诉我取消川行，安全第一。我问起那边朋友的安危，他回说，5月12日便联系不上了，无有音信。回复电话是多少天后的事情，我已模糊。她尚好，在汶川的家人也安好，只受了点惊吓。她是从四哥才知道的震中在老家，星夜赶回去。四哥老夸我夸得耳朵起了茧，他赞朋友的一句话我只轻轻撂过了，都没回过味来。四哥其实是极少赞人的，他能不白眼就算不错了。
    会议通知拿到后我又犹豫了一阵，拿不定跟四哥说否。进川出川成都重庆的路线我都细细的网上查了，作的还是自己闯的准备。先生很肯定的告诉我单位有事不让休假，我才疑疑惑惑地告诉四哥进川的事，并声明费用自理只求有人照应。我脑血管本就不好又晕车，高原这关，恐怕难过。从浙江回来我就坐了个宇通的客车他都吓得半死训了我个够，真背着他去了，后果有点严重。
   四哥也真快，转眼就打了电话，旋即郭佳电话我，问我证件时间安排有什么要求，就一阵风的事。末了她告诉我，费用有四哥打理，我就不要管了。我急说费用我自理，问她帐号她只不答。
    四哥两袖清风比我还穷，我生气他乱插手我的事。他答只跟郭佳说过三句话：帮我安排一个人进沟。那人是我亲戚。费心了。
    郭佳告诉我安排，双飞纯玩，她派车给我，因我不熟路，还加一司机。事情不太忙的话她陪我进沟。很简捷的几句话，雷厉风行的女子。网络双飞自由人报价是3200元，我心知她肯定不止这个数，也没打算要我的钱，可还是打算去川主寺后给她3200，以免我自己惶恐。
    临行去博物馆买了虎座鸟架鼓，想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土仪。50公分檀木那种，也只200多元。心恨怎么做得那么粗劣。另有鱼糕什么的，拿不动全扔家里了。礼箱去飞机场时被人绊得訇然倒地，落后又倒了好几次，可怜我晕机全然照管不着。郭佳说一个叫阿朵的姑娘专门接待我，双流机场因九黄滞客班次过多推迟了起飞时间。我下飞机开开手机，满是阿朵焦急的短信，姐姐姐姐你在哪里？我赶忙联系上她上车往川主寺急驰而去。
    阿朵是个藏族小姑娘，五官并不是特别美，可是别具风神。她一边跟我介绍自己一边解释姐[她一直这么叫郭佳]太忙抽不开身，我的一切事情就由她来打理了。我一边捉摸郭佳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一边晕乎乎的听。
    郭佳跟四哥是十年前认识的，这十年间也绝少来往，可是一句话，双方都能痛快应承下来绝不折扣。算算郭佳那个时候还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论阅历心胸都正在成长期，还没定型呢！彼时她还没独立出来自己建旅行社，还在别人手下干活。
    有次她带个大型的公务团进沟，那次是个全国什么表彰大会，会后安排旅行，参会的除四哥少数几个小人物，大多是各行业很牛的人，特别是政府部门。可是ZF这拔人最能闹事，一进沟就被警察堵在被窝里了，嫖娼。警察以为是旅行社勾结提供的性服务传唤郭佳，据说场面很令人难堪。四哥什么身份也不是什么人物也不是，别的“人物”都袖手旁观，他可冲向了前台。这像他作风，他有自己的推理，不忍郭佳一介弱女遭难堪和冤枉。
    就这么点事儿。
    [我不知道四哥让不让写这事。]
    起因不过如此，浮萍浪影，相聚匆匆，交情来得如此容易？我不信四哥跟她之间有什么情愫，四嫂之外能有哪个女子得能他青目呢？
    我随阿朵下车复上楼，见到一个高高的女子，红衣黑外套高跟皮靴，很是精气神。寒喧后她忙忙接客户电话，非常洒脱利落直爽。一潭清水般的女子，相当出色能干，但的确不是四哥喜欢的类型。
    解开箱子我非常沮丧，礼品多次摔倒后已脱胶，散成了三截。但郭佳和阿朵还是大感动连连惊叹，谢我这番颠簸不易。郭佳连说工程部来粘上就没事了，直安慰我。
    等我缓过气来，佳便安排午饭，阿朵早已替我削好当地苹果泡好苦荞茶。西昌来的炒荞，又香又干净又有味道，不输咖啡。午饭有水煮羊肉卤牦牛肉酸菜饺一大桌，是川主寺最好的一家，菜式够十个人吃的了。牦牛肉太香太好吃了，一片有我掌心大，绝无筋络，我一阵阵的反胃都全压了下去。佳嘱我多吃保存体力，不停牛肉羊肉水饺的盛给我，我心想你干脆喂我得啦！佳告诉我易建联进沟是她接待，也迷上这家牛肉定购了一千元的，讵料球迷认出一涌而上，他只好从后门一路奔逃。
    另一桌满面岸然有道貌的男子一看而知是ZF实权人物，拿捏得一方命脉。果然是税务工商。佳边招呼我边跟他们大方自然的寒喧，看来人际这一块她已绝熟，很有手腕的女子。
    她笑向我说才出道时事事得求人不知道跟人陪过多少笑脸多少酒，如今做顺了免了酒，招呼即是。她本是西昌前司令员侄女，早先后台也硬正，可是她并不怎么靠亲人权势，所有一路都是自己闯来。神鹰旅行社业绩蒸蒸日上，重庆海外集团相中她超常的能力，并股经营，如今光阿坝一线股东分红每年就一百多万，佳是个传奇的女子。
    阿朵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的姐姐，她细细告诉我佳的过人之处，说自己受益匪浅。我看出这姑娘胸有雄心，想步佳的后尘，处处学着姐姐的样儿。后来我得知她是四川十佳导游之一[妮静美朵，网上查得到的]，笑说姐不做老总做导游的话，她永远也排不到姐姐前面啦！
    佳出身农村，没受过高等教育，为人非常诚恳热情。她对如自己父母般的草民有深深情谊，自己做导游时，那么糟糕的条件，她从成都汽车带团一直紧紧抱着一个大西瓜，爬黄龙进沟底都一直抱着不撒手。客人都以为是给他们预备，后来又推测是沟内关键人物，拉拢了好行方便。哪知到沟中的餐厅，她把西瓜交给了餐厅最底层的工人----他们说好久没尝过瓜，我就带一个好啦！
    就这么一个“好啦！”全团的人怔在当地。
    难怪她的客户回头得特别多，惦记她的人也特别多。地震后她把汶川的父母亲戚接到成都她精致的家中，做饭给他们吃任他们着皮鞋在木地板上踩来踩去不吭一声，最多的时候，吃饭有两桌人。粮食正紧张，有个她带过的广州客户电话过来，问她平安问需要什么，非索要地址快递一千斤大米过来。郭佳嫌太麻烦人家婉拒了，况且政府在这里有困难也只是暂时。客户威胁说你不给地址我就从此断了，一周多后大米就寄到了。佳第一次做这客户的业务赚了两万多，震后又接这大团，她只赚了一千元。
    说起地震，阿朵不住的说及姐姐的伤痛，姐姐的大勇与担待。
    那天四哥告诉她震中后，佳便着手准备，回家，徒步。她阻止了同在九寨的弟弟，怕他死了家里断了香火[她想过自己也可能会死掉吗？想到了为什么还要前行？]踏上了回程。
    粮食淡水都不够，余震。
    她会因为捡到废弃的纯水瓶而欣喜若狂，因为瓶底那宝贵的一滴两滴。她为一只瓶子跟人对峙，红了眼，双唇龟裂，“我的父亲母亲等着我！”。她捧起沟里的泥水。她用手挖新笋生吃，没有野果。她一顿顿的饿。羌寨里好心的百姓施舍的粥，她吃过一碗不再添，谢过即去，“有更多的人需要”。
    夜晚就和衣而卧。没有月光，翻身可能就不再，身下的大地会流动。与她同行的小伙子，睡雪地面神经炎，北野武了。
    沿途都有死尸；同行的人也不断死亡，因为飞石，因为泥石流，甚至叫喊都来不及，就那么一刹那。轰然过后一片荒凉的死寂，死寂的心田。一路的人，只活了她和北野武。“我回过神来继续爬。”
    起初是走，后来是爬。二百多公里，几天几夜[五天四夜？]爬到家门望见安然的父母，她强撑着说了一句：“我以为回来给你们收尸的。”母亲哭了，拿来父亲的大鞋子勉强给她套上：“哪是你收尸哟，差点我们收你。”
    地震时母亲很敏感，赤着足飞快拉起午睡的父亲逃出来。隔壁阿坝师范学生好心给她鞋，老人没要。没有粮食，满村子里新熟的樱桃，老百姓主动招唤孩子们去果腹，一所大学，上千上万的孩子们。没几天樱桃全吃完了。
    解放军[我喜欢这称谓]顾不及，哪都是灾哪都是难。他们在饥饿和余震中一日日渡过，直到西昌下令专机解决。上飞机她已勉强能跨进去。
    阿朵抚抚她的腿，深深叹一口气：“姐姐的腿一直疼，现在还疼。”针扎刀挖一般，中药西药什么都试过，一天天的泡，沉进烫烫的水。
    我怜她，敬她，不知道要怎么疼她。“退休之后若你们还在这里，我一定来川主寺做义工。”是誓言，不是随愿。阿朵轻轻的搂一搂我的肩。
    我从来没花过这么大力气，要竭力忍住自己的泪水。

   

燕庐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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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年纪，很难被感动了。
今天，还是感动了。

有真

独自舞蹈   中篇  ：黄龙

饭后进黄龙。
在阿坝生活的主要是羌藏回民，汉人是少数民族。地震对松潘造成的损坏不太大，可是从川主寺到黄龙有大段路在修。眼看天气就要冷了，工期得赶紧。川主寺的一座桥，上头只给三个月的时间，因水面冻住后无计可施。高原气候恶劣，缺氧少补给，筑路工人大多呆不住。我们一路颠簸，阿朵指着窗外告诉我，姐姐，就这么七八个人，一直修，一直修，修到哪是哪，夜晚就住帐篷；原先人还多点，他们的妻子来探视过后，一批一批的走掉了，连工钱也情愿不要。
筑路工人工钱并不多，一千出头而已；帐篷薄薄的像层纸，想象不出他们怎么熬过漫漫寒夜。我来的前一天刚下过雪，秃秃的山坡上还残留着，癞痢样一片片的，东一搭西一搭没着没落地盖着瘠薄的地衣。车子开过，我默默地注视着这些抛妻别子的人们。仿佛看见那些妻子眼里满是泪花花，在寒风中呵出一朵朵温暖的水气。她们肯定不会说华丽的词藻，他们肯定也不太会浪漫温存，但她肯定不忍他这么受罪，他也愿意苦巴苦巴多挣点钱，好给她买回她艳羡已久的那披方巾。
掮起包就那么走了，一前一后拉着手。
《天路》我没看过，这个场景，只是无数个中最平常的一个。
姐姐，我们知道汉人好，知道政府好。没有汉人和政府，我们哪会过上这样的日子。阿朵静静地说。司机老王是回民，一个劲地点头。松潘和九寨沟等较富裕的县羌藏回民跟汉人都相处友好，脏毒分子多盘踞在边穷地区。
小车晃得很厉害，海拔越来越高，我渐次陷入半昏迷中。很想安静一会，但阿朵滔滔不绝地尽着她的本份，把羌藏回民的掌故传说一一跟我道来。因郭佳是羌人，我支愣起耳朵听羌族这一块。汶川的羌人汉化得比较彻底，郭佳也记不太清楚民族的习俗。羌人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也没有什么记载，文化靠吟诵相传，仿佛荷马史诗。政府很重视羌族文化，数年来都大力扶持，可惜的是这场大地震，羌文化毁灭殆尽了。不知道“荷马”史诗有没有记载下来呢？我难过地想。
炎帝黄帝大禹那块我就不说了。羌族也辉煌过也无一例外地衰弱过，某代祖先跟异族浴血争斗一路逃奔来到这高原寒甸，眼看支持不住，忽然天神现身问厮杀双方，如果他有法力可保胜利，他们将如何对待他？敌人回答说，胜了就胜了，[这里我虚拟几句话，因为阿朵这话不完整-----“胜了也没你们啥事儿！”]羌人则回说，如果你帮我们取得胜利，我们将世代供奉你。天神听了，随手将三块白石一撒，白石化为皑皑雪山，挡住了敌人的步伐。我取笑阿朵说，羌人狡猾大大滴啊，眼前亏反正是不吃了，空头支票可劲儿开。荷马史诗里的诸神领袖也未必没有其人，羌族人被追杀光到此，一定是联合了较为强大的原住民武装势力才反败为胜，代价当然会有财帛牛马。九寨沟距此虽有百里之遥，松赞干布也曾到彼逍遥过的，吐蕃和其它政权应该在松潘有辐射。故事远久了，就衍化派生出神仙妖怪。阿朵听了连连点头，说从不曾只的这么分析过呢，下回带团可有新东西讲了。
在雪宝顶车停了，我正五内翻涌，赶快要跳下来透气，孰料脚绵绵如踩棉花。歪在海拔标记石上拍照，附近的藏民青年见我如见怪物，一车一司机一导游，就一个人！还那么一个寒碜草根不官不商的人！他们从山上挑来新下的雪塑了好高两个雪人，啤酒瓶做眼睛绿萤萤的瞪着过往游客，真是可乐。跟雪人合影收费两元，回来同事都愤愤，直骂亵渎了雪人边上的经幡。我问同事，上一道岭下一道岭，好容易收集这么一点雪再费劲堆起来玩儿，你干么？吃饭总是第一宗教。
雪风的清冷令我舒服了不少，我挺舒适的眯了会觉。
初入黄龙并不觉风景有何出众，但是漫山奇香浓烈馥郁而持久，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恨不能打个包，带回家。可惜连阿朵也不能识别香气的来源，只提着零食氧气瓶一应杂物紧紧跟随。她预先告诉过我，因保护景区索道架得很远，诸多不便，还不如徒步。我因四哥一再瞎表扬乱鼓励，想好好表现镇一镇他，故而不吭声只管慢慢上行，发恨是非要登顶还争取不晕，哼，我牛吧我！不让逞强，我非逞强！
高原还真不是盖的，最后一百米，我又差点坚持不下去了。前面树丛里一弯弯神秘的绿蓝，寺院黄黄的檐角那么飘然又那么笃定。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浮出幽蓝。我仰望苍穹，很想理理许多事情，想想那些人，定下来，不再理会身旁的人流。这样的山坳里，这样的芬芳中，这样的星空与云影下，有那么几个人，是我极乐见的，乐于相对的，乐于静静守望的吧！
我心安适。
我的独舞，其实一直也没能舞成。
没拍多少片子，体力一直待恢复。而且阿朵跟着总是想不起来抓镜头，两人鬼头鬼脑嘻嘻哈哈一路都在闹。
下山极快。一半是体力在恢复，一半是因为小雨和夜的来临。7点半钻进车里裹紧棉袄，我哆嗦着睡了过去直到沟口，以至最泥泞最颠簸最疯狂的路，于我形同虚设。
好在我们下榻的九黄宾馆习惯了客人晚至，晚餐都还齐备。我只奇怪他们餐具怎么那么大，汤碗如面盆，半碗下去，啥都不要了。
打开房门，我吓了一跳。阿朵说，再高标准的团，姐姐都没订过这么好的房间。

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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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舞蹈   末篇  ：乡愁

好多年前聊起九寨，总是说，我就老死是乡，不回来了。
其实那时还一点不了解九寨，只是神往，没想对于九寨来说我这具肉身多么伧俗累赘。
我不善应对人世的种种纷扰，太挫败太灰暗的时候，第一念头总是遁逃，逃向孤独的他乡。所谓隐居世外不过是自己无能的遁词，并不是生性有多么高洁。漫长孤寂离家越来越远的路程，我总以为是回乡之旅，又朴素又亲切又贴恋。窗外跟故乡一样平淡无奇的荒原草甸乃至山峦河流，仿佛是富于节奏的旋律，替我唱出了快乐的流浪之歌。
我的脚步在地球上一段又一段地丈出曲线，如彩带飞舞，彩带的另一端，其实并不是我的家乡。我总是在这样的清醒中悲伤，然后开始下一段旅程。
我总在流动中。
只有流动中我才能是我。
九寨，沟内她也不是我的家乡。月儿大得特别、圆得特别、清冷得特别的夜晚，偶尔我会捉摸那里的山水，也许我该是一个牧羊的女人，睐着世上最温柔最黝黑的眼瞳，棉麻的披风裹着我女神般的形体，羚羊的脚步也没有我那样的轻捷和灵敏。我很轻蔑地远远看着艳绝华美的风景里不耐的熙攘和喧闹，转身大笑着跳下积雪的孤岩。人群以为那笑声，是飞瀑的流响、或者山宇风儿的声音。也许你有一片苇叶是吗？给我，我能吹出天际的回响。
有月光的晚上，呵，我们恣意的游戏。我们耻笑着那些钢筋砖石的方盒子里“死去”的虫子，从狭长的沟里飞快地掠过，扶抟直上。碧落萤萤无尘，远远三两点银色的云彩，我们吹走它，好让月光像羽纱一样飘浮着垂下。九寨的山哪，水哪，树哪，此时才真正的苏醒过来，向我们嫣然一笑。你简直想像不出我们是怎样狂欢的！它们和我们！而天亮之前，山回到它的座儿上拿白云擦擦脸，水也敛成那样深蓝的一束不再跳荡，树呢，也装模作样的站着睡觉。而我呢，恢复了那个穷苦无知的牧羊女，撮着皲裂紫红的嘴唇，在瘌痢一样的草甸上嗬嗬地驱赶羊儿。
这种胡思乱想，其实也是遗憾没看好没看够。虽然许多人呆在家看六十大阅兵，游客还是少不了。阿朵了然于胸带我飞快地穿行躲开人流，一路上我们倒也清静，可是我的烦恼一点儿也没少。
我要发呆，我要发傻，一个人。
十一赶上一个大好晴天，剑岩后面袅袅云儿绕上来，蓝天白云雪山先就把我的心搞死了；到五彩池阳光正正的直射下来，一缕一缕又温暖又娉婷像是可以抓在手里一丝丝的梳理，绿的绿蓝的蓝水波粼粼的漾过来、漾过来，人开始不切实的恍惚。
对面的悬空栈道空无一人。
傻坐在那儿，多好。
我就不可遏止的被这份恍惚吸进去了。怕人张见，假装平静的委屈着。好歹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午餐不占个先给大部队赶上更不好玩儿，咬牙恨恨的望着美朵。
我一定，要再来一次，坐到我不想坐。
午餐时我野蛮地否定了美朵一碗一碟的吃法，教她将自己喜欢的美味用小碗盛了来卫星般四处摆放，她乐颠了干掉七八个碗，回去跟郭佳直诉“苦”。藏人喜欢的洋芋糍粑和藏红花汤味道都不错。自助餐价格可以接受，不知道为什么座位对面的游客要堆得高过人头，他看我们我们碗多我们看他高度，两下各各惊奇。九寨以前对取餐过多造成浪费的游客会课以处罚，一直坚持下去多好。
饱胀无事，午后从树正沟往回走。骄阳直射，令人乏乏的。美朵喜欢我手机里的音乐，我揣她口袋里，自己拿了个MP3。这一段的山水无甚出奇，妙在随心清静，极目上下，我跟美朵是唯有的人影。美朵是个挺小情小绪的女子，浸在音乐里浑然忘我只顾一步一步走将去，把我远远拉下。我正中下怀挺散漫有一脚没一脚往前挪，想想把黄龙的香气五彩池的水剑岩的云都一古脑儿挪这儿多好------可是景美必人众，那由得我吗？所以也心平气和了。
小溪边找了片树荫，真正的发了一会傻，听会儿音乐，又关了它听流水声。完全放任了自己彻底白痴，其实这种放松日常也有，千山万水直追而来，说不上舍近求远，也说不上矫情造作，灵肉里谁能确定世间何事对自己有益无益，生命本就是一种过程。美朵看一本禅理方面的小文，浮生得有半日闲，满意得大口叹气。一对小情侣万没想到会有人先他们走这条废弃的小道，惊如翩鸿。躲到世外了，看的还是人，关联的也还是人。谁装饰了我的窗牖，我又步入了谁的梦境？
下午步行了十多里,看着树林后面的犀牛海，直想跳下去。
急急忙忙的出了沟。郭佳有几年没进沟了，特别过来陪过我国庆。这份心地我做不到，所以只有感激与敬佩。她早我们来，先定下了重庆火锅，沟口很有名的一家，可惜名字我总是记不住。太强干的女子，因为旅游业太辛苦，想转行做餐饮。电目一扫，她要知道的行情与机巧统统收归眼底。同吃饭是她手下八个导游，另有司机杂役等。有对大叔大婶看着很土很掉渣儿很憨厚的样儿，她似乎也初识不久，照样大哥大姐恭恭敬敬的叫着诚心诚意的敬酒布菜。我分不出那么多心力也不愿长袖善舞，但是尊重她这份热心与人脉。我就不夸她了我。
她把我安顿在“高原红”晚会的VIP席上便忙忙的赶回川主寺，来回颠簸六七个小时，只为了我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物，只为了短短的两个小时的相聚。
我无言以对。
回程坐大客，她怕我体力不支晕车，特别换掉了小车。沟外彩林片片，山路崎岖蜿蜒，牦牛啊，账蓬啊，牧场啊，进沟的马队摇晃着铃声悠悠传送着乡愁，云断了归途——
机场我紧紧抱住了美朵，你敬她的，爱她的，了解她的，请帮我守护她一生幸福吧！

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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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年碰到震区的同行，她说起那年的人和事，屡屡哽咽，我们都很害怕跟她搭腔，因为一张口就会抖。

night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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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有真！
让俺见识风景，见识奇女子。

night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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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路工人在那种恶劣的条件下修路真是不容易。不知道九月初去的话要不要带棉衣？

night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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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这两位美女待人的真挚情意，祝福她们！
谢谢有真在繁忙中还特意贴文！感动ing.........

诗韵

hanhanl

真乃奇女子

流水无情

怎么念，怎么感觉有点鲁迅先生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