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乘火车

山菊

(BY lijiafan)



(1)
北卡的小河，漂流的橡皮小艇飘在仙境般的晨雾中~~~

一声汽笛把我们从沉醉中唤醒，听着好似从天上传来的隆隆火车声，看着隐入山中的铁轨，我的思绪飘回童年。

小时候只在有限的几部电影中见过火车。印象最深的当然就是《铁道游击队》~~~ 那个黑白画面新鲜得仿佛就在眼前：‘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第一次亲眼见到火车时，我刚上小学五年级。假期中奶奶要去大伯家，爸爸正好要去开会，有便车。因为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省城，父母便让我跟了去。好像是快到了吧，我开始询问爸爸有关火车的事，这时坐窗口的奶奶推了我一下，指着远方说：‘看哪看哪，火车来了~~~’。

公路跟铁路并行，火车隆隆而来。记得并没有欢呼雀跃，只是静静地看着它掠过身边，呼啸而去~~~然而，至今还记得那份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神情打动了父亲~~~回程时，他突然决定让奶奶和堂弟随车回家，他要带我去坐一趟火车。

那段火车其实很短，但让从小没在父母身边，回来才两年的我一下感到跟父亲贴近了很多。三毛钱的盒饭，青椒炒的回锅肉，装在摔得皱巴巴的铝饭盒里。我觉得那个香呀~~~后来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回锅肉，自己作过无数次也没用。

童年的味道，总是没法还原的。

宋西湖

过去的味道，总是没法还原的。比如小时候喝的糖盐水，这几天又喝，可总不是那个味道
再配上图，就完美了~！

老票

爬上飞快的火车，象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使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山菊

（By lijiafan）

(2)

妹妹的女儿考上大连的学校，比我当年的南京还远些。她的爸爸妈妈，当然还有外公外婆都要送她到学校，顺便旅游一番。‘小姨夫给我们买了软卧包厢’~~~和我当年一样希望离家越远越好的小姑娘在电话里兴奋地跟我说。

不由想起~~~当弟弟跑过半个小城，气喘嘘嘘地把装着录取通知书的牛皮纸大信封递到我手上时，心里涌上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恐慌：天，那么远，怎么去呀！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独自远行。几分欣喜，几分忐忑，告别亲人，踏上火车~~~

那时候还没有民工，没有个体户~~~火车上空荡荡的。虽然不是起点站，晚上一人占个长凳还有富余。后来，等假期回家时，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车进上海站，心里又开始打鼓：万一小周没有接到爸爸的电报怎么办？刚踏上站台就看见他匆匆找过来，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小周是上海知青，在乡下呆了几年后抽掉上来，分在父亲的单位工作。当时他正好回上海探亲，爸爸便给他发了电报，请他去接站并帮我办转车去南京的手续。

上星期给家里打电话时妹妹告诉我，小周死了~~~肝癌。

夜观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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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长篇好文，前排占座。

山菊

(3)

入学的第一个夏天，碰上南京多年不遇的高温。学校门口的布告栏里几乎天天有老教授的仆告。于是学校提前放假，没考试就让我们回家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回来还得考。

背了一书包课本回家，根本没时间复习，尽跟同学玩了。后来决定提前几天返校。

中途在江西萍乡下车，到同学荷家玩了两天。记得她父亲一大早起来做饭~~~他们那里的早饭跟晚饭一样正规：米饭和炒菜。第一次吃青椒炒南瓜，觉得是很奇怪的搭配。

还有偌大的安源煤矿博物馆，只有我们俩加另外两个年轻人。安静的气氛弄得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当时挺羡慕那里的工作人员~~~没事干可以有时间读很多书啊。

从荷家再上火车，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中途上车，没有位子坐，只能问人家在哪里下车。问了几个都是长途~~~荷推推我，指着车厢另一头说，那边两个男生好像是咱们系的。

我说那咱们上那儿去吧，至少行李可以放他们那里。荷说她不敢去搭话。我说我可以去试试，不过你确定他们是我们系的吗？因为除了我们班的，我不认识其他男生。荷说她100%肯定，只是不知道名字。

我拉着荷挤过站着的人群，刚到他们座位前，还没有开口人家就先跟我们招呼上了~~~说早看见我们啦，没好意思喊。正好他们对座的很快就下车，大家挤挤坐下，一路聊天，回到学校。

后来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了。实在不好意思，早就忘了他们的名字。

两天杨

好精致的一个系列啊。有文，有图，有歌。
还有火车这样有多个象征意义的主题。

山菊

两天杨 发表于 2011-7-31 12:12
好精致的一个系列啊。有文，有图，有歌。
还有火车这样有多个象征意义的主题。 ...

都是些碎片~~~谢谢来读啊！

山菊

（By lijiafan）

(4)

随着城乡经济慢慢搞活，火车也越来越拥挤了。每次放假回家和返校，都有一场找位子的‘战斗’。

我每年暑假都是选乘夜车去上海，这一段有同学做伴。而且南京是起点站，事先预订，车站送票上门，大家坐在一处，打牌谈笑，五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到上海总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先冲去签票。上海也是起点，记得第一次还能签到坐位，后来就都是站票了。而且晚了连站票都没了，当天就走不成。穷学生哪能住得起旅馆呀？所以签票口根本没有队伍，挤成一窝蜂了。

这种时候，同路的男生就是英雄啦。有一次只有一个女生跟我同行，我俩又都不是‘辣妹’类型，看着那个嘈杂的‘蜂窝’直发愁。可还得当天离开上海呀~~~俺只好看中一个贴着墙边正在往窗口挤的高大健壮的男生，硬着头皮走过去拽了一下他的衣服袖子，请他代签。还好那时候吧，雷锋精神还深入人心，人家二话没说接过去了。我看他背着个包挤着不方便，就说要不要我帮你拿包？人家也是想也没想就把包递过来了。签得票出，擦把汗，算好钱，我们道声谢谢，他说声再见就各奔东西了，连名字都没想着留。

接下来就是存行李，给家里打电报，为了省钱，电文就是：某日+车次。然后就是艰难的南京路淮海路上的‘长征’了。

长长的采购单子上都是亲戚朋友同学的名字，基本上都是要买衣服。花花绿绿的‘的确凉’衬衫居多~~~当时最时髦这个呀。我现在还留着一件做纪念呢，衣服还好好的，不过人已经塞不进去了。

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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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着读着，想起自己当年上大学的情景。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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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起我很多回忆，让我想起自己上大学坐火车的情景。那时候到上海上学，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中途还要在北京换车。第一个24小时都是坐票，第二个24小时就全是站票了，各显神通。那时候在北京转车签票只能签到三天以后的，自从大一跟哥哥走了一趟以后，每次寒暑假我都是带头人，领着一帮老乡不出站不签票直接找到下一趟车就上，有时候是爬窗户有时候是在窗口找个学生模样的，要过他的票混上车。
那时候有个发小，从幼儿园开始的同学，她在复旦我在同济，经常一起走。第一年寒假她采购了好多东西回家，我就像骆驼一样扛着小山一样的行李一步一挪，至今还记得我一个人扛了七个行李袋啊，七个。
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是火车深夜里奔驰在内蒙古草原上的氛围，外面一片黑暗，偶有一两盏灯火转瞬即逝，车厢里众人昏昏欲睡，耳边只有规则的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自己说句话都觉得声音很遥远，仿佛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谁都不想说话，像是在等待又没有在等待什么。等待火车把自己带到终点？也许是在等待命运把自己带向远方

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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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爹这个 有趣 我还以为你们先上车再买票呢 原来是逃票 哈哈
你们那里的成绩都很好啊 不是复旦就是同济的佩服

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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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逃票啊。
那时候买的是联票，从家到上海的，一张纸的那种，全程的钱都付过的，中途在中转站需要办理签票手续的，就是铁路上指定你上哪趟车，签票不加钱的。也可以在半路上下车，玩两天再重新签票上车接着走，都不加钱的。如果是直达的火车票，是一张很小的硬纸卡。
如果规规矩矩签票，就得在车站上等两三天的，俺那叫先上火车后签票签什么签啊，都上了车了还能把你扔下去不成

空气精灵

各位讲的都是上大学后的事了,咱讲一个小时候的事吧.
那时精灵还才10岁,暑假要回北京,途中要在杭州转车,当然,也就要签票了.大人都不在,我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到了杭州,出站,找到签票口,踮着脚尖把票递进窗口:阿姨,签张去北京的XX车次.
然后就是当天还是第二天啊,再次进站,上火车直奔北京.....返程的时候也这样.
火车上旁边一帮人都很奇怪:怎么这个小姑娘一个人?连个送车的都没有?
咱可不管这些,大模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什么都不怕...
也亏着那会儿治安好,要搁现在,不定拐哪儿去了...

山菊

谢谢大家分享的故事！！
这就是论坛的魅力吧～～～偶的好些字，就是这样跟着别人码出来的：）

葛教授可以证明，俺跟着她码过好几篇：）

山菊

（Ｂｙ李家凡）

(5)

苏州，某次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上，几个女生挥手喊着，站牌下没挤上车的两个沮丧男生越来越远~~~

野外实习回程，几个同学约着去看苏州园林，然后赶火车回校。没想到赶上下班时间，俩文静的男生居然没有挤上公共汽车。我们在火车站剪票口等得那个心急如焚，结果火车刚刚开动，他俩才跑进候车室。

大家一阵痛骂，平时口舌伶俐，好跟女生斗嘴的男生，此刻只好咬牙忍着啦：）

山菊

（ＢＹ李家凡）

(6)

杭州火车站。一列火车刚停稳。

几个女生拎着大包小包，盯着前面快速移动的一团红影，跟着猛跑。

那是件红白相间的细格子短袖上衣～～～我自己买布做的，专为了这样的时候。长途旅行，中途上车，没有位子坐，艰难呀~~~所以也顾不得矜持。大家分工，我空手先跑，看见行李架上比较空的车厢就上。她们带着行李在后面慢慢跑，只要看清我上的是哪节车厢就行了。

为什么要看行李架？现在的人再聪明恐怕也难得一下子想明白吧~~~行李少的人多半是短途旅行呀!

跑个几节车厢，架上行李都堆到天顶上了。正焦急中，猛见一片空架子~~~是的，好长一段，一件行李都没有!
赶紧钻上去，扑到窗口招呼她们，手忙脚乱地接行李抢上架~~~跟打仗似的。

问座上的人，果然他们两小时后下车，便跟他们挤挤坐下。开车后，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些人有点不对劲。大多数衣衫褴缕，都不说话。再看坐我边上这个穿制服的：腰那儿鼓出一块~~~感情是枪呀!

难怪没行李，原来碰上一帮被遣返回乡的‘盲流’！

后来在柳州站碰到同系的老乡，他一直站到柳州才找着座位~~~记得好像是一天一夜的车程哩。

宝贝小猪

小时候俺特别喜欢坐火车，那中绿皮的慢车，开一会儿停一会，车站上有小贩卖熟食，车厢里有时候也有人卖袜子什么的。那时候先享受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

山菊

宝贝小猪 发表于 2011-8-3 11:17
小时候俺特别喜欢坐火车，那中绿皮的慢车，开一会儿停一会，车站上有小贩卖熟食，车厢里有时候也有人卖袜子 ...

小猪笔头很快，写个长点儿的乘火车的故事吧？

山菊

（BY 李家凡）


(7) (这段摘自大学日记‘暑假江南行’~~~最后一个暑假，已经工作的大妹妹跟我到江南旅游)

三十一号下午七点，过路车，92次离筑。么叔、堂弟和堂妹都去送行。

刚上车，小山子（自注：大学同班同学，年纪最小）也赶来了。他告诉我们，他有个邻居想要和我们同行。我一回头，正好看见他从前一节车厢找来。我们也顾不上寒喧，一起忙忙地找地方放东西，询问别人在哪里下车~~~我偷空伸出头去问山山：他叫什么名字。


“姓右，叫右小胖~~~哎呀真的，我们一直都这么叫的。他也是77的，在北京体育学院。”

喔，记得山弟以前提起过的。正是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他并不胖啊)把山弟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他家的。他也要在杭州玩两天，这下好了，路上多一个旅伴。

不是开学期间，也不是年节日，车上还是满满的找不到位子。唉，想起独自出远门去学校报到的那次，同一次车，空落落的，我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上。不过这回还好，站的人不算多，比去年就强些了。我们问了好几个人，最近的要到怀化才下车，那得到天亮。站到天亮那真是难以想象，我们都客气地跟人家挤着坐。出门嘛，太老实是不行的。

右新很健谈。他也下过几年乡，抽上来后在师院附中代体育课，是山弟他们的老师。高考之前就给北京体院的老师看中了，所以没有我们等待通知书时那种焦虑的心情。

“哦，我姓右，左右的右，知道吗？”
“知道。嗯，不过知道的是你的小名。”我狡诘地眨了下眼睛。看着他发窘的样子，我和妹妹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吧，说说你的大名吧。”

漫长的旅行，真难打发。好在话语投机，报过姓名，我们三个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各说自己插队的感受；评论看过的小说电影；回忆复习高考时的紧张劲还有入学这几年的所见所闻等等~~~。俨然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有时候，相处几年了，见面却无话可说；有时却一见如故~~~是呀，一切都取决于环境。

也许是太随便了罢，现在在别人眼里，我竟不象一个学生了。

“哎，你们贵州天麻、杜仲很多是吧？好不好买？”对坐那个瘦高的男人问我，小声而神秘。
“当然，贵州气候湿润，各种药材都很多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顺口答道。
“诺，你那旅行包里有吧？卖点给我怎么样？”

看见他盯着我们那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我这才恍然大悟。天！我又成了搞投机的了。去年在车上就开过一次玩笑，好吧，再来一次也不妨。

“行啊！你要多少？实话告诉你，我们的天麻至少有一半是搀假的。不过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适当考虑。”

坐他边上的右新听见也来劲了：“真的，你要多少？”

“你们不骗我吧？” 看见我们三个笑容满面，他倒有些迟疑了。
“保证不骗你！你说你要多少吧。”右新拍拍他的肩膀。
“多少钱一斤？”
“不，我的天麻杜仲不论斤，只数支。”

这下提醒了我！白灵叫我带给老乡的烟不就是天麻杜仲的吗？于是我加入右新：

“喂，真的不骗你。我们真有很多，你到底要多少？”

那人越来越不敢相信了，因为我们实在忍不住作弄人的神情。
最后，右新站到座位上，从胯包里找出他买的一盒杜仲烟递给他：
“诺，不骗你吧？一包二十只。”

那人恼怒地把烟扔到茶几上，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右新连忙叫了几声‘马哥’才把他哄好了。后来还请我们到杭州后去他家玩，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