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收财富税可行吗

晨枫

总部位于巴黎的独立税务研究机构欧盟税务观察站（EU tax Observatory）10月23日发表《2014年全球逃税报告》，称如果对全球亿万富翁征收全球最低税，就可以每年筹集2500亿美元的税收。这是很大的一笔钱，各国政府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问题是：这可行吗？

欧盟税务观察站说，亿万富翁实际缴纳的有效个人所得税仅占财富的不到0.5%，往往远低于其他收入较低的纳税人。这是因为富豪们将财富存放在空壳公司，逃避缴交所得税。各国公共开支都面临巨大压力，老龄化、气候转型、防疫抗疫债务、扶贫，都需要大力增加政府开支，来源只能是更多的税收。2018年推出的账户信息自动共享使离岸避税天堂的财富减少了三分之一。此外，全球140个国家（包括中国、美国、所有G7、欧盟、Quad、金砖国家）也于2021年达成协议，向跨国公司收取最低15%的公司税。

在理论上，在全球合作的基础上，可以做更多的事，向全球亿万富翁征收财富税。

问题是：财富税和所得税是两回事。所得税的问题已经通过全球账户信息自动共享和全球最低公司税大体得到解决。问题在财富税。

财富税好比人头税，是个人就要交人头税，不管赚多少钱。但是人头容易清点，财富就不大好清点了。房产、股票、证券等，不到变现，到底值多少没有太好的计算办法。各国都有房地产税，按照房地产价值开征。问题是这是依照“同一地区相似房地产”为参照。亿万富翁的房地产很可能独一无二，这个办法都不顶用了。

比如说，英国王室的白金汉宫到底算值多少？马尔博罗公爵的布兰纳姆宫（丘吉尔出生的地方）到底算值多少？亿万富翁拥有的加勒比海小岛算值多少？亿万富翁的珠宝、艺术收藏的价值怎么算？八卦小报上不乏各种数字，但那不能拿来作为征税的依据。

股票是更不好说的事情，本来就有涨有跌。以创始股为主要财产的很多亿万富翁的财产市场有“今天大涨N亿”、“昨天暴跌M亿”的新闻。财富税怎么算？

银行存款倒是容易查账。但银行存款的利息远远低于最低税率，按照最低税率征收财富税等于是“抢银行”，法律上可能有问题。其实所有的财富都有“私有财产不可侵犯”这一关难过。收入、增值都可以收税，但对财富本身收税，就是侵犯私有财产了，宪法上的关过不去。

而且财富税需要规定最低起征线。亿万富翁把账户分散到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银行，低于起征线不难做到。实在不行自己开个银行，不需要赚钱，只需要有地方存钱，反正亿万富翁嘛，开什么不是开。

然后问题来了：全球银行互联后，可以累加，各国按自己境内的累加总数征收15%。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各国征税时间不同，有的是年底，有的是年初，有的是年中，还有其他不同时间的。每一天银行数字都不同，按照哪一个时间起征？年初征走了，年中跌到起征线以下了，是不是后来的国家就吃亏了？这是各国分别累加，还是有一个国际汇总机构？这关系到各国金融数据，谁是大家都信任的国际汇总机构？

欧洲的问题在于劳动生产率不给力。不能从生产和流通中征收足够的税，只能从人们的腰包打主意。公共服务的开支最终需要来自于公共贡献，这是税收的基础。最终是多数人供养多数人，指望少数人“供养”多数人是行不通的。即使少数人由于不义敛财而致富，他们的财富最终还是来自多数人的劳动生产率。需要解决的是一次分配的公正，而不是事后的二次分配。少数人有本事从不公正的一次分配中敛财，就有本事藏富。

自有政府以来，征税就是主要政府职能之一。如何征最多的税而不官逼民反，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大学问。征税说起来是劫富济贫，实际上很大一部分用于维持政府运转。穷人免征税，但要是一个国家的穷人太多，都免征，这个国家的政府运作必然没钱进行。公民权利不能靠交税买来，但对公共资源的占有确实与纳税成正比。这是回避不了的现实。

不知道有没有研究，将各国、各时代政府提供的服务价值与政府开支做比较，一定很有意思。

皇家骑警总监

税富济贫总比杀富济贫文明吧

晨枫

皇家骑警总监 发表于 2023-10-24 11:52
税富济贫总比杀富济贫文明吧

那是当然。要不皇家骑警就该大战金融街私人卫队了。

孟词宗

不有个福布斯富豪榜嘛，简单点就按那个排行和公布的财富征税不就好了。

复杂点，参考全球账户信息自动共享和全球最低公司税的做法不就好了。至于各国收税时间不同，同样的问题存在于公司税。各国如何解决的？就依样画葫芦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