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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烦透了他的一切,如果你也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游民,整日饱食无所事事,你就会理解他的苦恼。李靖是长安街无人不晓的混混儿,这个职业给他带来不少的福利,因为不用工作也不担心饿肚皮,代价是不怎么受人尊敬,每次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会远远地看到各种指指点点,身旁也总是飞来一些来历不明的转头瓦片。所以李靖有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是,但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带着这样的心境,始终开心不起来。0 p: J1 ~2 _( f0 ~/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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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不是没想离开过长安城,可是长安建成千年,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还能去哪。更何况按照大隋的律例,未经政府批准擅自出行到方圆五十里以外的地方,都将以叛逃罪论处。所以他有时候恨自己长了张嘴,因为这张嘴要吃饭;但他更恨自己长了两条腿,因为虽然带给了自己行动的便利,但更多的带来无处可去的遗憾。他是一个有着绝顶才华的上进少年,但更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所以他一直过的郁闷无比,因为人们往往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第二重身份,对于第一点则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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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一直自信自己能够做出惊天的成就,但却说不出将要做出怎样的成就,每当在广场上发表励志演说的时候,卖牛皮的师傅总是吓得躲着他走。李靖不是没参加过科举,也可称得上独擅胜场,因为所有的科目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答得切题而又圆满,但无奈唯独政治一科却是软肋,满满的一张卷子看的他发懵。比如问题总是这样的:大运河的成功开挖体现了什么样的大隋集体主义精神?用皇帝的年初爱民讲话来解释今年小麦的丰收?你如何理解皇恩浩荡四个字的含义?看到这样的题目李靖就会头脑发炸,口吐白沫,状若癫痴,只好写些“大隋王朝千秋万代,吾皇寿比南山”类似的鬼话草草了事。判官看到这样的答案自然也是哭笑不得,却不敢打错,但觉得这小子狡猾万分,于是记恨于心,将李靖其它正确的答卷统统判错,所以李靖终其一生也没在科场上得到好的发挥。; R7 Q' X- [6 f& M) w) o8 V#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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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得意,李靖也请教过长安街头上的成功学家,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人生启事,这些人多是些僧人。无奈这些没嘴和尚骗子居多,总是告诉李靖一些什么“人生苦短,莫问名利”或者“你每天对自己大喊十个小时的你能行”的傻主意来忽悠他。李靖可不是个蠢人,他可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所以这样的谈话往往以他打爆人家的头收场,因为他能隐隐地从中感到某种受人愚弄的侮辱。% R+ A3 R; p9 _* W.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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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一天他决意开始要报复这个社会,报复的标志就是他选择了当一名小流氓。不过他觉得自己做流氓,也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流氓,决不能落俗于街面上普普通通的小阿飞们。从儒家教义里得到灵感,他要做一个有儒者风范的流氓,概括起来就是三个字:非暴力。他不用直接打砸抢的低俗方式,转而采取例如穿的破破烂烂在一个商铺门前拿着一把砍刀一边狂舞,一边嘴里古古怪怪地大喊大叫的方式,顾客来时更为卖力,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们自然不敢光顾店家,落荒而逃。这样的表演往往不会终止,直到店主拿出一两银子。当然你直接给李靖他是不会收的,你只需放在地上悄悄走开即可,然后不出一刻钟,你门前的李靖和地上的银子就会一起不翼而飞。店主们不是没想过要驱赶他,无奈李靖手中有把明晃晃的砍刀,而且耍的颇有章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所以他们不敢近身。店主们也不是没想过要报官,但无奈官老爷们告诉他们,像这样的申诉比比皆是,他们管顾不过来,除非出了刑伤案件,否则官府不会受理。$ ?5 @1 _&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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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靖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不过他却沾沾自喜于自己在一个古已有之且臭名昭著的职业中绝无仅有的保持了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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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要就此就想当然的以为在大隋做流氓就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大隋的流氓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无天的,政府是实行等级管理制度的。流氓们被分为不同的等级,每个流氓都会被发给一张流氓证,上面标明等级,只要是按照等级的规定行事一般是不会犯法的。据后代史学家长达十年的考证,第一级流氓仅有勒索的权利,而且时间地点必须遵守政府的一定之规,必须严格限制在午夜过后的青楼瓦肆一带,因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人一般不是什么良民,被勒索活该,但在凶徒勒索期间不能使用任何管制器具,只能赤手空拳,也万不能伤人性命。第二等级的流氓,则允许使用闷棍,但长短形制由政府统一规定,其活动范围也被相应扩大,但出草之前必须事先向官府申请报批。第三个等级则允许佩刀,但同样要用高价从官府购取,且严格备案,实行实名制,使用过程同样十分复杂,何时出刀,出刀的力度,砍杀的部位以及使用的动作必需视对象的反抗程度而定,不能越格半毫,在作案过程中必须服从大隋建元三年颁布的《大隋管制器具使用条例》,违者除被罚没刀具外,还将课以高额罚金。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但需要引起警惕的是最高的一个等级的流氓,这个等级的资格证国家限量发售,一般发给王公贝勒一类的纨绔子弟。这可是地狱魔王般的存在,因为这个等级的流氓拥有随时随地用任何工具杀人越货的权利,而且拥有轻佻妇女的特权。不过后世史学家对这一条争执不休,因为据他们坚称,隋朝是一个严格禁欲的时代,为了杜绝风化案件的发生,女子十八岁前被禁锢在闺阁之内,成人后则则墨涂半张脸,敲掉四颗门牙,相貌奇丑无比。所以这样的一个群体是否会引起流氓们轻佻的兴趣,实在尚待后世专家严格论证才能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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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这些流氓们也不是放任自由的,而是定期要参加宣讲会,加强思想学习,无故两次不与会者,将被剥夺流氓证。这些宣讲会上,要搭起一个三丈高台,台上站的无一不是一个脑袋前半边上光光亮的垂垂老者,这些老头是当朝有关部门派来的领导,他们用一种死气沉沉的声音,一成不变的讲些陈词滥调。概括起来,无非就是你们要时时刻刻想着感念皇恩,牢记现在的好日子得之不易,这个行业的待遇是大隋给予的,没有大隋你们就一无所有,我们是你们的大救星。这样的讲话往往持续半天,坐在底下的受众则睡得东倒西歪,哈喇子流了一地。李靖很是觉得这样的讲法可疑,他觉得里面可以辩驳的破绽比比皆是,但他又懒得和他们讲理,更准确地说,他是怕屁股上挨板子,所以一言不发。不过他可不是一个安于沉默的家伙,在这样的场合,他总是满脸涨得通红,紧闭着嘴巴支支吾吾,活像只便秘的苍蝇。据李靖后来分析天下的男人按磨得身体部位不同分两种,他将底下的人一律称为“磨屁股的”,台上的老头就是“磨嘴皮子的”,而社会流行的价值观就是争取从一个“磨屁股的”变成“磨嘴皮子的”。李靖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这样的人生,但是根据《唐史李靖传》记载,他对这样的人生却颇有微词,他讲了句粗话“这没鸡巴劲透了”。而且据说这句话基本上是他后来揭竿反隋的主要原因。$ W2 a2 x,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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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太阳落山的时刻,李靖的心里就会翻江倒海,感到格外的不安,因为他觉得自己又虚度了一日。他开始遐想诸多,他感到自己从事的不是一件像样的营生,因此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看不出自己所为究竟有何意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生龙活虎的一股气息,但来到现实中却无用武之地;他又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他的头脑只能在无聊小事上派派用场。他读过许多圣贤书,但书上的道理无一不与生活脱节,简直称得上格格不入,他充满疑虑,又无从开解,他怕自己壮志未酬然后沉沉老去,他怕太多事情,简直就是个胆小鬼。李靖想事情的时候有个怪毛病,他喜欢围着圈踱来踱去,所以看上去像个钟表,不踱到晕头转向仰躺在地绝不休止。: G5 R x: |6 n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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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0 H# z0 S/ t# [9 f% X 唉 往下就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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