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的故事

四处乱晃

看到这次越南偷渡客事件, 偷渡客持中国护照，我就知道这些人不太可能是中国人，这个认知来自于我朋友亲眼所见的关于偷渡客的故事。借这阵子的越南偷渡客的新闻, 就以他的口吻来说说听到的故事，有点琐碎，希望大家能看得下去。
2000年6月18日在英国多佛海关一辆运送西红柿的冷藏车里发现了几十个偷渡客，除2人被救活，其余58人窒息而死。即使这是一条爆炸新闻，但感觉和我的生活相隔太遥远，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一周以后，我们一个团队去欧洲公务。因为待的时间较长，也为了省钱，大家并没有住宾馆，而是租住了一个中国人开的类似Air B&B 的公寓，因为屋主提供厨房可以自己做中餐。这个公寓除了屋主的master bedroom而外，还有一间带阳台的大屋子，里面是通铺，还有一台电脑可以收发email。我们租用了三间房间，另外还有2间房，一个房间大概可以住4个人（我记不太清楚具体数字）。我们到的时候，除了我们的人，只有大房间里住有十几个年龄在17-20岁左右的年轻人。一帮人打打闹闹很热闹。2000年的时候，虽然中国也不是人人都有钱，但已经有人有钱到欧洲旅游了，我们以为是一群富二代出来玩。但我们很快就感觉出不对劲了。他们这一群人白天都在屋里哪里都不去，一到吃饭时间就集体消失，吃晚饭又回来了。这样持续了快一周了。
团队里一位姐姐特别有聊天能力，就去和这帮孩子聊天套话，很快就回来跟我们说，这帮孩子很骄傲的跟她说，他们目的地是美国。这些孩子都是偷渡客，在等待去美国的船只。那时欧洲还没有对中国完全开放个人旅游，但东欧国家旅游开放给了个人，所以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先拿旅游签证到东欧，比如匈牙利等国家，然后进入土耳其，从土耳其再到欧洲各发达国，法国英国意大利德国等。如果要去美国，就去有港口的国家，比如意大利英国等，然后坐偷渡船到墨西哥，再从墨西哥到美国。他们从国内偷渡到美国的价码是十万美金，到岸才给钱。蛇头路上包吃包住。我们当时就傻了，十万美金，2000年在中国有这钱也算富裕，又这钱干嘛偷渡？
没几天，又来了4个小孩，头发染色，拿着手机给国内打电话，穿着也比那十几个孩子时髦。我们又派那个姐姐去打探。那四个孩子说，他们也是去美国，拿的假日本护照坐飞机去，说那十几个孩子是“没啥钱只能坐船”。我们哭笑不得，这也有鄙视链啊！果然，这四个孩子只住了两个晚上就离开了，而那十几个孩子还在等船。这期间有几个孩子用房东的炉子煮方便面，还被房东骂。那些孩子挺委屈得说，他们去餐厅吃饭吃不饱才煮方便面的。又等了四五天，有天下班回来，这帮孩子都走了。
本来对偷渡新闻无感的我们，顿时对偷渡客有了最形象的认知。当时欧洲的中文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关于偷渡的新闻，我们也开始关心阅读了。其中印象最深的有两则故事。
一个是故事是关于偷渡黑钱。因为偷渡众多，偷渡的资金去向和黑钱洗白成为关注的问题。欧洲开始对很多金融机构特别是小的储蓄所财务公司进行监控，发现有一家小的信用社有大笔资金进出，非常反常，某天就控制了这家信用社。这家信用社经常有人来存钱，看起来都是菜市场卖菜或摆摊地小贩（那时候地铁站里摆地摊的基本上是中国偷渡出去的中国人）。记者在外面拦住这些人，告诉他们这家信用所有问题，警察在蹲点，让他们别进去，去别处存钱。可这些人都很固执地一定要去这家存钱。记者后来怀疑，这就是他们付偷渡费的方式。
另一则故事则是记者采访一个偷渡集团的小头目（或称打手）。 以前偷渡5万美金一人，有人在美国担保，到岸付款，自己付不出担保人付。如果不付款就打人威慑甚至打残。很多早期的担保人担保了太多人自己都破财了，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继续给国内亲戚担保。而偷渡客到岸后，担保人和偷渡客付不起钱的状况越来越多，现在他们也不敢把这些偷渡客打残，要强制他们打工还钱 。
在那十几个孩子离开以后，这几天这个公寓只剩下我们团组， 非常安静。下班以后到大房间用电脑，发email给家里和公司。有一天，在大房间上网，同样非常安静，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但转身看见墙角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吓人一跳。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灰暗，没有气息没有生气没有存在感，更没有像其他人有什么行李。姐姐又出马去聊天。这次他是一个人，当他沿偷渡路线走到土耳其时，负责他的蛇头在国内被抓了，他被迫在土耳其的落脚点窝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人管他了，然后到这里。他很庆幸这是他在欧洲的最后一站。估计在土耳其也是藏来藏去，才练成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样子。
在那十几个孩子还没离开的时候，曾经有个老头来这里晃了一圈。这人穿着特别讲究，但就给人一种人面兽心的感觉。开始以为是来住店的，结果一上来就冲着我们的漂亮妹妹问，你们是去哪里啊？我们说我们哪也不去，回中国。他很惊讶，回中国干啥呀？去哪里不比回去好。我们没搭理他。他走了后，我们觉得他就是这个点的蛇头。
这间公寓的男房东是温州人，我们去的时候他回国了。而女房东是个东北人，她和男房东非夫妻关系只是姘居。她是下岗后开出租车，没什么文化的人在那时基本没有射门出国的机会，估计被人忽悠国外能挣大钱，才借着去东欧旅游跑这边来了。但欧洲国家一般都是收入低福利高。 像她这样的偷渡客不能享受福利，打工收入也挣不了大钱。她跟了这个老板还好点。她不止一次跟我们唠叨挣不到钱，女儿还在国内读大学，在这边东躲西藏还不如在国内开出租。她一个东北男老乡经常来这边跟她搭伙，跟我们讲在地铁逃票又差点被警察抓，把项链挣断了才跑掉。被警察抓住会被遣返。
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偷渡客来来去去，我们是哭笑不得，虽然住这里可以吃中餐，但总是担心不知哪天会被牵连，祈祷赶紧完成工作回去。还好我们最终安安全全的回国乐。而我们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几个月后，另外一个姐姐单独去那里出差，也住那里。有一天半夜警察抄了那里，所有人都被带到警察局过筛，除了那个姐姐和另外两个人，其他人的证件都是假的。这个姐姐第二天一早很悲催地拖着行李箱去上班。
20年过去了，如今有人拿着中国假护照偷渡，和20年前中国人拿日本假护照偷渡一个路数。中国护照的颜值确实在上升。2000年的中国，很多人已经开始脱贫，为什么偷渡？不是为了生存，而是在贫富差别拉大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等不及慢慢脱贫，只想快速致富。而改开后的宣传确实是国外的月亮更圆，能挣大钱。一忽悠就有人买单。越南的改开也见成果，现在还有那么多偷渡，估计也是类似的情况。

龙血树

为之一叹

jellobean

不知福建人还偷渡不

testj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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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财迷

十万美金，2000年

这笔钱放现在也是一大笔钱啊。即使到美国，打黑工挣出这笔钱也不易啊。
我印象中讲偷渡的帖子是20万人民币，也许我记错了

四处乱晃

老财迷 发表于 2019-11-17 20:56
这笔钱放现在也是一大笔钱啊。即使到美国，打黑工挣出这笔钱也不易啊。
我印象中讲偷渡的帖子是20万人民币 ...

偷渡客是这样告诉那位姐姐的，当时我们听了都很震惊，50多万人民币干啥不好?

老财迷

四处乱晃 发表于 2019-11-17 23:02
偷渡客是这样告诉那位姐姐的，当时我们听了都很震惊，50多万人民币干啥不好? ...

也许偷渡人故意夸大了，或许还有点炫耀心理

红茶冰

应该是十万红纸吧？

南京老萝卜

四处乱晃 发表于 2019-11-17 23:02
偷渡客是这样告诉那位姐姐的，当时我们听了都很震惊，50多万人民币干啥不好? ...

我曾经在老兵的海外生活中发过一个帖子，说到我认识的一个偷渡客。他是福建人，一开始借了大几十万搞走私栽了，他要想再借钱搞走私，就没有人借钱给他了。可是一旦他要借钱偷渡，一下子就借到钱了，他就是这么来的。福建那儿就这个风气，只要你借钱说要偷渡，肯定可以借到钱。不过他是90年代中后期来的，现在可能不一样了。

所以这“50多万干啥不好”，问题就在于，你要搞生意，黑道白道都算，50万就搞不来，可是一旦说要偷渡，才有可能筹到钱。这个有点像当年孙中山搞广州起义，镇南关起义，在海外华人中筹钱。老孙说，我要回去干革命反清复明，华侨们都把钱给他，可是如果老孙说我回去和大清合股开个招商局，机制制造局，肯定筹不来钱。老孙的钱和偷渡的钱，都属于定向投资。

MacArthur

南京老萝卜 发表于 2019-11-17 11:08
我曾经在老兵的海外生活中发过一个帖子，说到我认识的一个偷渡客。他是福建人，一开始借了大几十万搞走私 ...

说明在当地人眼里，“偷渡”属于旱涝保收的项目，盈利率高于走私

常挨揍

老财迷 发表于 2019-11-17 23:42
也许偷渡人故意夸大了，或许还有点炫耀心理

早些年在英国海滩死的那些位，是在那儿挖牡蛎（？）一个月6000磅——不过是按天算的哈。
看到这俺赫然觉得偷渡至少在经济上是合理的了。

老财迷

常挨揍 发表于 2019-11-19 20:40
早些年在英国海滩死的那些位，是在那儿挖牡蛎（？）一个月6000磅——不过是按天算的哈。
看到这俺赫然觉 ...

直觉上认为可能是按200*30算出来的
估计没法天天挣这么多吧，如果每月6000镑，放今天也会有人抢着干

雨楼

老财迷 发表于 2019-11-19 08:20
直觉上认为可能是按200*30算出来的
估计没法天天挣这么多吧，如果每月6000镑，放今天也会有人抢着干 ...

现金不交税。差别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