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血兄魂 – 留美学童中的黄仲良和黄季良

萨苏

在前面的一篇文章中，我曾放置了一张航船的油画，来纪念记忆中它的作者留美学童黄季良。不久得到黄家后人的指正，说明那实际上是黄季良的哥哥黄仲良的作品。两人都是留美学童中艺术气质极佳的，作品都曾在美国的博物馆展出。不过，这幅船，应该是哥哥仲良的作品，而弟弟季良的作品，据说是他美国房东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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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Q* J2 _( v. M1884年马江海战中的扬武号巡洋舰中雷瞬间，正在操炮反击的黄季良当时已经重伤，血流满面，犹发弹不已。片刻后复中一弹，壮烈殉难

! y; A, o1 E, q- _3 l这幅作品当然不是黄季良画下的，但却可以说是他和马江海战中殉难的五百二十一名海军官兵用生命绘出的。

在留美学童中，黄季良（在美国用名Wong Kwei Liang）属第三期，年纪较小，阵亡的时间又太早，所以我们对他知之甚少。后黄遵宪曾为他赋诗三首，题为《题黄佐廷赠尉遗像》，其中一首写道：“泼海旌旗热血红，防秋诸将尽笼东，黄衫浅色靴刀备，年少犹能作鬼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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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季良另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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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从这首诗中，我们才知道黄季良字为佐廷，战死后曾被追授云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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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g0 j2 G  I6 a, Z但是，比黄季良更默默无闻的，或许是他的兄长黄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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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3 U0 R- G9 G4 W黄仲良，根据美国方面的记录，他的字应该是赞廷，英文名有“Whang Chung Liang，Whang C. Liang和Wong Chung Liang三种不同记录。他出生于1858年，在15岁时作为留美幼童第二期生前往美国，和另一名叫做钱文魁的学生一起，寄宿于康涅狄格州温切斯特的一户叫做凯洛的美国人家里 – 这家的女儿玛丽小姐，后来成了留美幼童负责人容闳的妻子。从名字来看，黄仲良应该是他家第二个儿子，而黄季良，则是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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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2 R# m7 I, F钱文魁，第一批留美幼童，后进入外交界，服务于中国驻法国使馆，病逝于任上

! m% W3 N9 E) X- \  v" f也许因为我们会缅怀战火中英雄的原因，黄季良的名字还偶然会被人们看到，而黄仲良的名字，就更加殊少人知了。只是在看过他的履历之后，才忽然领悟，这也是一个有着太不凡经历的人。尽管他被那个时代所遗忘，但我们在中国大地上行走的时候，也许会时时看到他的灵魂在对我们微笑 – 我们也许在今天还利用着他开拓的一件件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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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记载显示黄仲良毕业于美国里海大学（Lehigh University）。实际上，他的确是里海大学最早一批招收的中国留学生，入学于1879年，学习的专业是采矿工程（mining engineering）。但他应该是在学习两年后转入了更为专业的拉法叶特学院，并毕业于此。只是他在里海大学时的艺术创作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的评语中有这样的字句 – “A gifted painter” – 一个天才的画家。他还曾经和张康仁（留美学童，律师，反排华法的先驱）等四名同学在斯普林菲尔德学校1876年学年终晚会上，用中文，英文，法文和希腊文进行了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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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普林菲尔德学校的记录中，显示那一天黄仲良的演讲题目是 – “中国之未来 --The Future of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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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6 i5 m. B9 X回到中国的黄仲良，并没有进身政界，他先在汉冶萍公司服务，也曾做过驻旧金山的领事，但最终成为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也是留美学童）的得力助手。1908年他代理沪杭甬铁路局长 – 中国第一条高铁就是在这条沪杭甬铁路的线路上建成的；随后担任粤汉铁路会办（詹天佑是督办），负责该路广东段的修筑工程 – 这就是今天京广铁路南段的前身；接着，又主持修建了道清铁路和广三铁路。最后，他又担任了津浦铁路的总办……

现在，我们可以明白为何萨会写到“在中国大地上行走的时候，也许会时时看到他的灵魂在对我们微笑”。孙中山先生的铁路是修在地图上的，而默默无闻的黄仲良，却把地图上的线路，化成了钢轨和枕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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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 j# a& W+ a6 m1 ]黄仲良

据他的夫人回忆，黄仲良一生清廉自守，从来没有收过别人的钱。总有厂商找到他，希望能让他们承包其中的一段工程，送钱的人也很多。黄一概不见这些人，有些找上门的人都被他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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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黄仲良病逝天津，主持修建了中国两条大动脉铁路的一代人物，所居不过普普通通的宅院。

象黄仲良这样的人，萨幼年时在科学院见了太多。在我心中，他们永远比那些千古一帝们值得尊敬。

当这个民族身处苦难的时候，有人为他流了血，比如黄季良，有人为他付出了一生，比如黄仲良。如果这个国家能慢慢变好，也许他们都是不应该被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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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U4 f/ W* K" E, W- g1 F' N[完]

写到结尾，忽然看到黄家后代回忆黄仲良的一个爱好 – 黄晚年自号林泉居士，喜好书法，对于在美生活唯一的痕迹是喜欢棒球。

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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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7 I3 l, L5 G: Q1 K, C由此，想起了这样一段话，是记录在一封信里的 – “晚上夜黑似漆，船身摇动，使游子备感惆怅。我走上船舷，观赏浪中的磷光大小如棒球，闪亮无比。我真愿有你同在，不知你可喜欢？”

这很明显是一对远离的青年男女相互倾诉爱恋的情书。

+ D7 g7 n$ P& u; Y9 `8 c: {* t是的，这正是一封情书。作者是留美幼童薛有福，他在归国的船中，写下了这封给美国女友凯蒂的信。把浪中的磷光比作棒球，似乎显示留美的中国孩子们都很喜欢这项运动。凯蒂在八十岁的时候，把它捐赠给了故乡的博物馆，那些信件至今保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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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感情没有能够结出果实，1884年那场惨烈的马江海战中，曾经的麻省理工学院学生薛有福，就阵亡在黄季良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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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仗，共有六名留美学童参战，他们中的四人战死沙场，其中的邝泳钟，亦是麻省理工棒球队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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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L; i2 Z! O( |$ V7 y% X那一年，他们回国才仅仅二十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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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6 k) v) C( B0 E8 s4 o" \& F2 n忽然，不觉有热泪涌动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 在这个神九在太空飞翔的日子。

青原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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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英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