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号作品：坍塌

李禾平

                                                                  
                                                   坍塌

昨夜你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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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茶喝多了，我没吭，我认为你下午睡太久了。

我上床的时候，你在外间，很忙。

手指在计算机上飞舞，两部手机轮换着充电。

* g  M/ C: j% ?) v1 @( Y你说工作很多，计划催得紧，分分钟流的都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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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订一个套间，因为你粘在机器上的时候，可以有独立的空间。

我在里间等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出来。

3 B% D5 L& T) I4 q二十年杳无音讯，到今天，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真应了那句话，时过境迁，相见不如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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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a' k+ u* R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我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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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说：“我不喜欢眼泪，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一定不容忍。”

% [& H& P& }. r; j“你太太呢？”我问。

( f6 H+ l2 O7 Z4 U3 p# z! B5 U9 a. C“她不敢。”

: F. d% G* n. Z“不敢？若哭了，你还打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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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C# |- b: `“不打，但我立即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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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f# ?2 W3 ~# k6 x) r我脑子里转过无数青涩的画面，你和我，在校园、舞会、电影院，冬日的馄饨摊,……你大鸟一样张开的双臂，护我，免被汽车或者行人碰撞……

$ m4 X0 m' ]' Y$ j/ D"你是个让人伤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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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没把你嫁给我，嫁我你会更伤心。”你俯在我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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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服了几片安定，平静情绪，睡去。

朦胧中，你起床，披了厚的睡袍，去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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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f, B  D, Z0 t( e隐约听见计算机键盘噼啪声响。

你工作太辛苦了，我想。

你重新上床的时候，我睁开眼，窗帘缝隙射进夏日明亮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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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1 ^6 K! W! G) ]我嘟哝：“几点了？”

% ^. c5 i4 U. E6 b% {“六点。”

- I9 T4 q2 p. e/ g% C' R1 g“才睡？”

" D( R$ w0 t3 G6 P3 j“嗯。你也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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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0 f3 ?. D9 X3 G, Q“你睡吧，我出去看看，顺便买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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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丢了，你不熟悉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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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就在近处转转。”

2 J9 K4 ]! A# d8 q6 E/ q“记住，出酒店向右，第一个路口再向右，然后，第二个路口向左，有很多早点铺。”你闭着眼睛说。

! V6 L, ?4 H4 H% j. g6 T/ l我坐起，仔细端详你的脸，眼角有细碎的皱纹，鬓角有早霜的发丝......

2 P- A" I- x5 S+ s4 w一眨眼，二十年不见。遗恨涌起，忽然心酸。

虚掩上卧室的门。

外间的写字台上，你的两部手机还在充电。

: g' c/ R$ y! A' y想起昨天的重逢，在机场，在路上，在饭店，哪怕是去卫生间，你都紧握着手机。

透过门缝，看熟睡的你，发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我伸手，拿起一部，心跳如鼓，轻轻划开，屏幕竟然无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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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6 F; O( z' E7 C1 _; s, J9 T点开微信的云图案，最上面是两个新鲜美丽的女子头像。

: \; d  S9 v3 B9 D% W5 _, {5 k, q/ n一个叫苏苏的问：“在哪儿？”

* n. }% t( v' }2 F4 K7 ?9 A% X你答：“在内蒙。”我的天，这哪里是内蒙？我扭头看一眼虚掩的门。

! w6 x+ d; h" ]! A1 j( e- \" f“冷吗？内蒙的夏天？”苏苏问。

7 C$ [, ~% ^: l8 I“很冷。”

$ M3 V( B6 K+ ]“那我抱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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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S, T7 _$ {8 l. `, }/ |  f  W“只抱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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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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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 Q5 I2 x9 J% L“要你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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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一串鲜艳跳舞的玫瑰和火红闪光的嘴唇。

+ o& Z2 q8 l& \, A苏苏说：“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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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U4 ^1 g$ F# q你回复：“也想你。”

9 d4 c' G' \2 v+ N$ y1 m“我想你的大手，还有你修剪整齐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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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9 ~+ y$ _( V& h“把我的手切下来送给你，安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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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6 O3 P* h& b……

9 Q$ n; }, `% G  ~+ q& Q1 E最后一条对话时间是昨夜十一点四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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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抖得握不住手机，心，跳得胸腔包裹不住.

张望一下门缝，你姿态没变，沉睡像一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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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开第二个头像。

% D5 d$ {, i. J: D. w第二个女子名叫安吉拉。嗯，安吉拉，英文里天使的意思。

安吉拉说：“亲爱的，睡不着，想你了。”

. C" m' E( L3 u, |6 O' }$ Z你回复：“我也睡不着，你在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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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等你呢。”

“我也在床上，过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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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上翅膀飞过来。 ”

* q9 K9 N7 F  V“把你的翅膀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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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 c! v! o% d, j& E. g" U“翅膀不借，嘴唇借，亲你一千遍，吻你一万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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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n' y5 k# H' f! u/ V' e最后一条对话时间是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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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间传来你翻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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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张放下手机。不敢回头。趔趄去卫生间。打开淋浴，水声哗哗, 眼泪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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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1 \; D. _$ n" X$ L我无法也无权责备你。二十年累积的思念，在瞬间坍塌，雪崩，烟飞灰散，无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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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r! a0 F$ y7 p* e" y冲淋了很久，直到我看自己的手，泛起粉白的水皱。

9 @/ j5 q% l7 n! B/ i8 s: O" a拿毛巾裹干自己，对镜，在红肿的眼睑上扫一层淡灰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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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K' O8 y- V迅速收起梳妆台上物品，轻轻推开里间的门，你背向我呓语：“买回来了？”

“嗯。”我轻轻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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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秒钟，你鼾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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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e: g, P% e% l我收起壁橱里的衣裙。拖出旅行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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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5 E$ t* y- Z4 Y掩门的时候，我回头看去，你仍然背向我，身体呈圆滑的弓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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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台上，两部手机仍然在充电，你的计算机半开着，屏幕是诡异的黑。

. E0 `/ h2 K. S/ a7 x8 |我倒退着，出房门。

0 n( w% L- z# d7 E/ s送早报的服务生微笑着说：“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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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O* @9 D1 M& \+ p3 e1 C; \我咬着唇，只点头，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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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电梯，出酒店，殷勤的门童询问：“要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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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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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4 a* [- K2 M% X坐进出租车，师傅问：“去哪儿？”

“机场或者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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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儿？”师傅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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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或者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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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n1 B+ w/ e3 Q2 s+ e9 y5 R/ ~“您得定一样啊，要么机场，要么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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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或者车站。”我再次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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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启动。

人要离开，机场或者火车站，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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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3 E8 B& l$ K/ G' ]
% l; b6 H) H0 I, e& i9 `2 X《完》

李禾平

短评：

$ {$ Q9 D- n% o' h) U8 T相见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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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K8 @+ q: T＝＝＝＝＝＝＝＝＝＝＝＝＝＝=
6 }  V6 Z5 w" C2 |/ L( g, r前5名跟帖者，将获得5爱元的奖励。

山远空寒

哈哈，终于让我抢到沙发啦！

赫然

, c- D( w3 }4 t3 d! z# i7 Q& ]* q- d
1 B  s0 h% R" }0 |5 F$ k$ P776677778888889999
4 B, X2 ?: p3 n. N好像抢到了。

1 j% u# z* G" ^4 e" j世上还有如此无耻的男人，鄙视之！
世上还有如此天真的女人，求介绍！
7 x4 z8 O! }1 ?5 x
. z' [% b) m- Q( }, E8 m- |# [, Y

齐若散

1 u; x2 E& p$ t' Z1 Z7 c/ e
泛情啊。

喜欢就捧捧场

555555555555555居然在运动间隙休息的时候让我撞上了，大喜！

/ C# I% M6 Z7 c这篇一字一句都耐咀嚼，尤其是结尾！

点评完毕，继续锻炼

martian

第4个，八错

不爱吱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holycow

山远空寒 发表于 2013-9-30 18:35
. i6 Y7 @7 P; C" k9 B7 S哈哈，终于让我抢到沙发啦！

2 O* g* H" F0 g今天发贴的普遍提前啊，要重新研究规律了

晨枫

55555555555555555

- W3 y' Y$ P; [. g还是晚了。我猜是珍珠或者妖道写的！最可能是珍珠。@河蚌  @水风  

空气精灵

晚了 ........

河蚌

. h8 V0 H: ~4 N- ]- A, ^
$ N( F# f2 w. S6 _2 }ＫＫＫＫＫＫＫ。
这种男的被我们称为活在女人肚皮上的男人，鄙视之。
# l5 E9 D( v( Z5 p+ ~有人以赚钱为事业，有人以征服女人为乐，当然，能够和这样的男人上床的女人，也一样鄙视。

写得不错，让俺想起当年那个同时与四个女孩交往的同事。

不爱吱声

$ H* ^+ Y! Q  |% }5 G; m
短评：

相贱不如不贱。

graceusa

. W5 T6 [3 b5 I+ W/ Z9 F9 a" _
女主角期待旧情复燃吗？
这样的约会，只要是去了，最后都是后悔、坍塌，无论男主如何表现。

潜了又潜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13-10-1 10:37
* N7 i- r/ g9 Z* L" ?555555555555555居然在运动间隙休息的时候让我撞上了，大喜！
9 h3 z( x+ x5 q. l) }
7 S1 w. s- h9 m' H0 ^这篇一字一句都耐咀嚼，尤其是结尾！

. \- Q3 q0 U8 y* J, V9 C# {7 d; h文字凝练耐读

holycow

这篇写得好，紧凑，一气呵成

平沙落雁

有点儿晕，这里头到底有几个女的阿？哪个是他老婆？或者哪个都不是？

此情可待成追忆

汗，提早发了

holycow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发表于 2013-9-30 18:58
4 j! `- ~/ J( ]4 x汗，提早发了

象我这样掐着点来的还真不少

holycow

graceusa 发表于 2013-9-30 18:48
" G( p6 L0 t9 ^9 Q, P6 Z: c9 U& J女主角期待旧情复燃吗？

* T9 g0 k) F% _& Q3 q按男主的样子，前面已经删去XXX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