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病疫再来，我们如何不再交学费？

晨枫

抗击新冠的斗争还在继续。现在可能相当于三下江南、四保临江，但三大战役会来的，会打到南京、占领上海、红旗插上海南岛的。不过人们对于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的失望也是确实的。更大的问题是：病疫还会再来，下一次如何才能做得更好？

病疫来临好比突然袭击，抗疫好比打仗，但从武汉到湖北到中央，都被新冠弄了个措手不及。就现在来看，抗击新冠大体做到了due diligence，但还是有很大的改进余地的。

人类打仗打了几千年了，对战略战术和战争准备都研究了底儿掉，但每次战争来临，总还是有人手忙脚乱。病疫比战争更加凶险，敌人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永远突然袭击，人们尽管防疫抗疫也有几千年了，但至今抗击病疫在组织上还远不如军事上那么完备。好在军事上的经验可以借用。

在战争中，情报先行。在抗击新冠中，情报不灵有情可原，在发病之前基本上没有可能预见，病毒在传染过程中还可能出现突变，只能在出现病例之后尽快辨明敌情，这需要足够的时间，并且随着新发现不断更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在不断涌来的新信息面前，指挥混乱是很大的问题。从中央到武汉有各级疾控中心，但似乎下级疾控中心只是汇集信息和上传的渠道，而国家疾控中心似乎只相当于情报局，重点在疾的定性，而不在于疫情的控制。卫健委也只是医疗行政机构，并非技术机构，只是作为医护机构的上级管理机构，武汉和湖北的地方政府才是抗疫指挥部。

这是符合地方大员一手统抓的惯例的，作为地方大员，F4也处在最强有力的指挥调动位置。问题是F4是地方行政和党务官员，有防疫抗疫的责任，但缺乏必要的知识和经验。这真是到打大仗、打恶仗的时候，弄来个业余司令。实际上，李克强到武汉加强领导也是一样，只是换了一个级别更高的业余司令，不相信他对抗击病疫有任何经验和专业知识。人们在怀念抗非典时代的王岐山，认为武汉换人也能立刻扭转局面。王岐山这样的干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在最需要的时候是不是有这样的人才就要看运气了，这是靠不住的，需要有体制上的改革，才能保证抗疫成效的稳定性。

在疾控方面，“可防可控”成为人们猛烈抨击的对象，更大的问题在于对人传人和潜伏期传染性的误判。病疫在原则上总是可防可控的。不可防不可控的病疫要是存在，人类早就绝种了。现在抠这种字眼意义不大，有这个时间，还是对避免病疫误判建立科学判据更加重要。现在还不清楚国家疾控中心专家组的新冠不会人传人的早期判断是怎么做出的，估计是根据病例观察。现在，这是不够的，怎么才足够，这是一个学术问题，相信很多专家在研究，外行就不要自作聪明了。潜伏期的传染性问题也是一样。

中国经常有“xx是最大的政治”的说法，这只是说法，只是强调xx的重要性，xx和政治常常是两回事。在眼下，抗疫就是这样。回到打仗的例子，如果今天战争爆发，由于某种原因，仗直接打到湖北、打到武汉了，会由F4主持作战吗？应该不会，而是由中部战区负责指挥，F4顶多负有配合的职责。为什么抗疫不应该这样的？

抗疫如打仗，需要专业、有经验的专家来领导。事实上，这些业余司令只能是橡皮图章，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拒绝专家的建议，病疫如战争，可以三光的，谁敢造次？病疫是特别凶险的病，医生是治病的专家。但抗疫又不是一般的看病，应该由具有公共卫生和抗疫专业训练的医生领军，就像打仗时需要由身经百战的将军领军一样。在美国、加拿大，联邦到州、省卫生部里确实也除了文职部长外，有一个公共卫生医生出身的Chief Medical Officer，疫情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发布，而不是州长、省长，行动指令也是由他们做出，可能需要卫生部长或者州长、省长签发，根据事态和调动资源的需要。

中央到地方的疾控中心或许应该比照军队的总参谋部系统，以省市为单位重组为抗疫指挥部，垂直领导或者双重领导，由具有医生资质和公共卫生专业训练的专家领率，而不只是学术研究机构或者信息上传下达机构。平时只需要保留较小的架子机构和精干的人员，领军医生可以在当地医院兼任日常医疗工作，并保持业务水平，不必全脱产，但需要掌控和不断更新本区抗疫资源清单，制定和定期操演本区抗疫预案，并作为卫健委的专业技术职能部门领导一般防疫工作；疫情爆发时，各地增援、扩组，担任实际抗疫领导，地方甚至国家部委办权力配合。这就像战时总参谋部负责实际作战指挥一样，而国家各部委不分级别，统一作为军方的后援。

另一个办法是指定军队卫健部门代表国家负责疫情时的全国总指挥，疫情时实行实质性军管。也可能防化兵更合适，防化兵负责核生化防护的，疫情与生物战具有相似性。

但更加缺乏的实际上对各级疫情的应对预案。在抗新冠中，很多重大决定非常仓促，而且只有大原则，细则全靠拍脑袋，所以有各种撞车翻车和掉链子。封城这样的重大决定该下的时候是必须的，但不能只有一个大原则，省际和市内交通、水电、食品、救护、治安等都要有周密的端到端预案考虑。病疫堵住了，人也饿死了，这是不行的。抗疫指挥部在平时的工作之一正是制定各级各类疫情的预案，并通过演练来验证可行性和效率，不断改进。

抗疫的另一个方面与军事也有相似性。武汉疫情爆发后，各地捐赠踊跃，但武汉红十字会的表现差强人意。红十字会是个半官方组织，但在中国可能是当作官方组织的。这在平时是个闲差，还是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但闲差养庸人，到需要派用场的时候，就抓瞎了。

红十字会是慈善机构，但更像消防队。平时没事，送个温暖什么的挺好，但有事起来，就是火急火燎，必须雷厉风行、立竿见影，否则等你醒过神来了，灾害病疫早就不可收拾了。消防队没人敢派庸人负责，红十字会应该也一样。红十字会不是光募捐、办演唱会就完事的，在疫情时，要担负派发受捐物资。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解决的事情。武汉红十字会说缺人手，估计还缺乏系统的派发计划，完全在拍脑袋。平时没事，当闲差养着还好说，但也必须制定、更新和定期操演本区抗灾抗疫预案，包括志愿者的日常培训和应招扩招计划、抗灾抗疫物资现在各级情况下的需求清单、物流和分配计划、捐款使用计划等，不能到时候拍脑袋。比照军事，红十字会相当于民兵，红十字会的疫情期间运作应该划入抗疫指挥部下，配合统一调配。

除了红十字会系统，还有各路民间直接捐赠。这些民间捐赠像抗战时的各路忠义救国军，用意是好的，但缺乏组织，还互不服从指挥。在抗疫指挥上，也应该有管理预案，不能听任各种撞车翻车。

新冠的灾祸当头，人人一肚子愤怒，这是肯定的。急欲追责、解恨，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控制当前疫情。有锦囊妙计的赶紧献出来，全世界人民都会感激你；没有的就别添乱，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其次重要的是如何避免再交学费。SARS的教训已经异常沉重，新冠的教训可能更加沉重。新冠的死亡率看来低于SARS，但传染性更大。随着经济、社会的发达和人员流动的极大增加，不吸取教训的话，未来病疫的影响还会更大。这样的学费一遍一遍交不起。重组专业的、垂直领导的抗疫指挥系统或许是免交下一次学费的开始。

MacArthur

不出事皆大欢喜，防疫演戏也做得有模有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一上真招，全拉稀了。。。

唯一有用的就剩下“事后狠命追责”了。至少能让官僚们知道，渎职和怠政是要付代价的

否则像红会的老赵，大不了回家消停几个月，然后换个地方继续当官捞钱。。。


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不吸取教训。

平沙落雁

晨大可听闻过这句话----“君待臣如犬马 臣待君如路人.君待臣如手足 臣待君如心腹“？不停地无数遍地强调核心地位的结果就是没人愿意挺身而出，没人报达知遇之恩，人民是个抽像概念，中国人吧，还是报达君恩心理更实在些，包子现在跟崇祯也所差无几了

晨枫

MacArthur 发表于 2020-2-1 12:11
不出事皆大欢喜，防疫演戏也做得有模有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一上真招，全拉稀了。。。

唯一有用的就剩下“ ...

我只能希望不如此。

晨枫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20-2-1 12:35
晨大可听闻过这句话----“君待臣如犬马 臣待君如路人.君待臣如手足 臣待君如心腹“？不停地无数遍地强调核 ...

明清之交可是生灵涂炭的时候，没人希望复现吧？

平沙落雁

晨枫 发表于 2020-2-2 03:23
明清之交可是生灵涂炭的时候，没人希望复现吧？

晨大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为君者要恩威并施，一味刻薄寡恩，最后是会落入孤家寡人地步的。。。

所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不是一句空话。

晨枫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20-2-1 13:29
晨大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为君者要恩威并施，一味刻薄寡恩，最后是会落入孤家寡人地步的。。。{:22 ...

我不知道你这是在对中国历代朝廷政治赞颂还是谪贬？

个人认为，这种靠小恩小惠来拉拢官僚体系的做法是中国政治传统的糟粕，要不得。

平沙落雁

晨枫 发表于 2020-2-2 03:32
我不知道你这是在对中国历代朝廷政治赞颂还是谪贬？

个人认为，这种靠小恩小惠来拉拢官僚体系的做法是中 ...

晨大洋面包吃多了，，，中国话都要听不懂了，神马叫小恩小惠啊，知遇之恩难道就理解成字面上的黄金台啊？对部下的才干能力有充分的了解，施以相当的信任和责任，给予其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你看F4不死不活的样子，一点点主动积极的意愿都木有，哪怕其中任何一位有点儿活泛气儿都好啊，几乎都是能出气的死人啊

晨枫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20-2-1 13:41
晨大洋面包吃多了，，，中国话都要听不懂了，神马叫小恩小惠啊，知遇之恩难道就理解成字面上的黄金台啊？ ...

F4如果不拿出神迹，在今天都只有被骂死的命，可能连祖宗、后代一起骂。没办法，在其位，谋其政，也要担其罪。这是当官的宿命。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气死的。

我的观点：官员队伍的干练和绩效不靠小恩小惠（或者你说的知遇之恩），要靠体制、法规、条令、支持措施和工具，光给原则、“你要做到xxx”是不行的，还要提供措施、确保人家做得到，而不是事事到时候逼着人家只有拍脑袋。这是人治和法治的差别。法治是办事有一定之规，不一定局限在司法执法层面。法指方法、法规，不一定是法律。在这一点上，西方的管理理念值得中国借鉴，尽管现在很多具体的做法已经矫枉过正、繁文缛节了。

骂人是最容易的，撤职也是最容易的，但也是最没用的。现在能做什么和以后如何避免重交学费才是有用的。

平沙落雁

晨枫 发表于 2020-2-2 03:50
F4如果不拿出神迹，在今天都只有被骂死的命，可能连祖宗、后代一起骂。没办法，在其位，谋其政，也要担其 ...

维稳是重中之重的概念都在各级官员脑子里扎下根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被核心整得也彻底没了脾气，有多少法也没用，底下就给你阴阳怪气地对付着，，，你有招儿么？像湖北现在这个情况，就该派个付总理下去当钦差，统领指挥，因为F4已经没了公信力，底下的执行力必然大打折扣，，，到现在还不派，不知包子想啥呢？看微信，只派了个红会总会的付会长下去，陈竺自己都不去淌这趟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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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预案里必须要有全方位end to end 物流计划，否则就是现在的乱象

晨枫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20-2-1 14:14
维稳是重中之重的概念都在各级官员脑子里扎下根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被核心整得也彻底没了脾气，有多少 ...

李克强不在武汉吗？

晨枫

喜欢就捧捧场 发表于 2020-2-1 14:26
防疫预案里必须要有全方位end to end 物流计划，否则就是现在的乱象

一点没错！封城就一个大原则，物流和供应一点都没谱。现在物流影响到出口了。眼下这不是中国人关心的事，但全世界都被迫关心，这也是个事儿，因为病疫过后，日子还是要过的，这么事到临头死人不管是不行的。

楚天

如何避免重交学费？首先要重提政治体制改革，不要再提什么假自信。不用远学欧美，学好香港、学好台湾、学好日本。落实以人为本、“民贵君轻”。

jellobean

晨枫 发表于 2020-2-2 04:29
李克强不在武汉吗？

小强印象中还没办成过一件大事，唉

平沙落雁

晨枫 发表于 2020-2-2 04:29
李克强不在武汉吗？

他下去还闹出红会分配物资的笑话，他自己的能力也堪忧啊~~~钟南山是高度表扬萨斯时期统管全局的吴仪付总理的，但没提小强半个字

晨枫

楚天 发表于 2020-2-1 14:37
如何避免重交学费？首先要重提体制改革，不要再提什么假自信，不用远学欧美，学好香港、学好台湾、学好日本 ...

嘿嘿，知道你一提体制改革，就会往意识形态上扯。现在不是时候。

日本不知道，香港、台湾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学的。要学，欧美还真有可学的地方，尤其是美国。世界唯一超级大国不是吹出来的。不是样样值得学习，但在靠体系保障效率而不是人际关系方面，还真是值得学习。

晨枫

平沙落雁 发表于 2020-2-1 14:38
他下去还闹出红会分配物资的笑话，他自己的能力也堪忧啊~~~钟南山是高度表扬萨斯时期统管全局的吴 ...

说你在加拿大白呆了，大概太冒犯，但是你还是在寄希望于干练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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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枫 发表于 2020-2-1 15:30
一点没错！封城就一个大原则，物流和供应一点都没谱。现在物流影响到出口了。眼下这不是中国人关心的事， ...

出口这方面不可控，就不说什么了。

医疗物资的调配，基本生活物资的配送，运输路线和运力，仓储地点和仓储流量，林林总总，这些都要有预案，要有临阵时可以灵活调整的标准，要有可以明确衡量的KPI，这些都是亡羊补牢的时候必须做的

至于当前，除了抗击疫病的同时，千万不要忘记客观的采集实时数据，这是生命换来的经验

楚天

晨枫 发表于 2020-2-1 15:39
嘿嘿，知道你一提体制改革，就会往意识形态上扯。现在不是时候。

日本不知道，香港、台湾实在是没有什么 ...

香港、台湾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学的？晨大太轻率了吧。如果某一天香港台湾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大陆学的，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反送中，和平统一也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