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报刘一丈书》（抚今思昔，贪腐自有传统。）

阿夏

重读《报刘一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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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是人生的享受。衣食丰足之后， 有好书在手， 可算是第一等的优雅。科技发达
9 N! J9 B* m3 O9 L2 q& w的今天，给了书籍的印刷，出版，流传极大的方便。 但是， 这一切似乎无补于好
书的问世。说到中国文学， 还是老祖宗的那些陈货在黑古隆冬的历史暗角里发光。
% c) l# Z, Q6 m' a; T1 ^不久前， 我们所住地区为民服务， 免费收垃圾：破轮胎，废油， 旧衣物等等。但
, T% x5 |9 n6 d) c是有一条： 塑料玩具不收。我就联想到当今国内书店里的许多书， 和塑料玩具有
& X1 c+ J; f$ a' ]" ~# a4 f某种共同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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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开车，  脑子会胡思乱想。昨天一下想到明朝宗臣写的《报刘一丈书》。一路
) p: u/ ]8 _" H2 B4 |/ K默诵，时暗笑之， 回味无穷。这篇文章小时候偶尔听家父会吟哦几句， 正式读到，
是在语文教科书上。《报刘一丈书》是书信， 刘一丈，现代话就是刘大伯吧。刘
( f  T1 x) y3 K. U* r' ]. M" N9 H大伯大老远的给宗臣写了封信， 还有馈赠。 宗臣很感动。刘在信中还夸宗臣工作
! N5 p9 X0 x- r0 J) w有出息，说他“上下相孚， 才德称位”。 这原本想也是长辈想当然的客气话， 鼓励
- q# f$ v6 C# H+ w鼓励。不料却引来作者满纸牢骚， 一发而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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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 Q, W( {; V* D) K+ N$ \原来， 当时所谓 “上下相孚， 才德称位”的人靠的都是走门路，贿赂达官贵人。
, i: G: d0 J# L( i1 q. m达官贵人寻常见不着，先得给看门的塞钱 (袖金以私之)， 才能挂个号在马棚里等
著。 相公(达官贵人)要是累了， 隔天再去。拜见了相公，要故意象女人那样作态，
5 a1 m) D& H! @' b叩拜迟迟不起， 让相公再三请起。 给相公呈上寿金， 相公又故意坚决不收。经
# f- |9 Z# c% t3 `! V( a0 Z! n反复坚决请求， 才勉强收下。 于是从相公家出来，神采飞扬，遇到熟人就说刚从
相公家出来，相公待我好啊， 真好啊。相公从此有机会对人说几句：某人不错啊。
( Z) U/ W) v2 ^7 Q0 Q2 Q旁人听了也交相称赞。作者说：这就是所谓上下相孚了。我能做到么？
当时我们同学中有种风气， 爱把书本上的话借题发挥，用到日常生活中去，常常哄
. K9 V! v$ q/ F% q0 t堂大笑，只有我们明白。比如读了姚鼐的《登泰山记》， 就记了一句：“蹬几不可
( j/ X$ |/ O- n7 a  k  K, m登”。逢到难办的事儿， 就说“蹬几不可登。”《报刘一丈书》的语录有：“袖金
. Z" s/ X- i4 _5 L% ?; `* T3 V+ F以私之。”， “固请， 故固不受。则又固请”。夸人就说：“某也贤，某也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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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说， 中国从魏晋以降，读书人就“士”风日下， 利欲熏心而没有羞耻心。所
% s; V$ x- `, o以《报刘一丈书》得以铭记人心， 永远有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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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v1 t9 r5 O原文：报刘一丈书
作者：宗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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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v+ H+ Z2 Y9 Z: X3 Z" T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将
* Y. a. q+ O- R+ J+ T4 \/ i1 D9 d何以报焉。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至以“上下
3 z8 K! b9 B  y$ M9 M' Y7 M7 e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于不孚
之病，则尤不才为甚。
且今世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
. l, T, K% e: S+ z. ^# {* k人状，袖金以私之。即门者持刺入，而主者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
- }3 u  t4 J. P3 F* {, _1 f( g! p衣裾，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
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又不敢不来。夜披公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
马抵门。门者怒曰：“为谁？”则曰：“昨日之客来。”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
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
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厩中。
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起
# n( o% H1 i% j  Y/ [' u; a则上所上寿金。主者故不受，则固请；主者故固不受，则又固请。然后命吏内之，
! a: x5 `# W' @; H6 P) P; E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
来，幸亡阻我也！”门者答揖，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
+ e! `: L, f# F: W# }; T* g, X公家来，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
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计交赞之。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
- S( h* m7 H3 ~长者谓仆能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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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间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
/ n$ V2 W8 F1 m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则仆之褊哉，以此常不见悦于长吏，仆则愈益不
" _, L5 K1 I5 ^0 J. Y0 q顾也。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守分尔！”长者闻此，得无厌其为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