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华 2014年07月15日新加坡联合早报副刊

麻省理工学院荣休教授、著名物理学家、诗人黄克孙又回到了新加坡，回到了南大高等研究所。

聊天时，问黄教授最近在读什么书，他说在读基辛格的《论中国》、托马斯·匹克迪（Thomas Piketty）的《21世纪资本论》和陶德·霍夫曼的《内部间谍》。大家对最后一本感兴趣，因为牵涉到俞正声之兄俞强声，黄教授看我们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也就把这本关于潜伏中情局几十年的间谍金无怠的故事背景说了个大概。回到家，我们上网查找这本书的资料，惊讶老先生的记忆力实在好，那么多相关人名、牵扯关系，他一个没弄错。

黄教授认为，史上最伟大的三位物理学家是：牛顿、麦克斯韦和爱因斯坦。问他对斯蒂芬·霍金的看法，黄说霍金被过度抬高了，他的成就还不如杨振宁，是媒体把霍金炒成了这样，因为他的身体特征有新闻性。在谈到科学与宗教的关系时，黄说科学家讲的是逻辑，宗教家讲的是信仰。他说了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拿破仑曾问著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拉普拉斯，为何在他的书中一句也不提上帝。拉普拉斯明确地回答：“陛下，我不需要那个假设。”拿破仑将这句话告诉另一位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约瑟夫·拉格朗日，拉格朗日却说：“这是个好假设！它可以解释许多事情。”

人类面对的问题，科学并不能（至少在现阶段）完全解释，这时宗教可以“帮一把”。

黄教授说梁武帝文学修养高。他也夸隋炀帝的文才，并举例说，秦观《满庭芳》里的名句“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就是从隋炀帝的两句诗“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化来的。提到郭沫若，大家不以为然。黄先生却不一棍子打死，他十多岁读过郭沫若的《橄榄》，觉得感人至深，至今背得出文里的五言诗，他说那是郭最好的诗。兴趣广泛的黄教授也爱看电视剧，尤其是旧版红楼新版三国。他说：新版三国里的曹操、司马懿演得好。新版三国以曹操为中心就对了，曹操是绝对的主角，不能把戏主要放在刘备身上。他补充一句，京剧《捉放曹》里陈宫这个人物，刻画得比曹操还要深刻。

很幸运，我一路遇到不少有学问有故事的老人，在他们身上领略到人生的老趣味和老道理。老人就是一块老玉、一方古砚、一盏岩茶、一枝瘦梅，耐人寻味。听黄克孙闲话文艺与世事，会提醒自己的无知与肤浅，也告诫自己要心生敬畏——明白天高地厚。

近五年，黄教授一半时间住美国，一半时间住星洲。在美国的半年，86岁高龄的他，还得自己开车，一切靠自己。再过八年十年咋办？问他以后有意归根中国大陆、台湾或星洲？老先生笑着说：“新加坡房子太贵，买不起买不起。”黄教授去年把所有的文学笔记手稿和物理学手稿，都捐给了台湾图书馆。可惜，我们新加坡国家图书馆没能把这些资料得到，不过，我们可以把黄教授这个人留下来呀。清华留下杨振宁，南大或国大是不是应该留下黄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