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章法与用典
跳票很久,本不打算写新的章节了。一是我这人思想境界不高,这种毫不利己也未必利人的事偶尔做一次还行,做多了就觉得吃亏。尤其做好事的时候总没人碰巧拍上千八百张照片,未免气馁。其二有不少人说你自己的诗都没写好,还敢出来写教程教别人。我知道自己写诗确实挺三俗,听了这话难免心虚气短还怕冷。不过转念一想我又理直气壮了,就是因为诗写不好才写教程,诗真好的才不肯教别人。你是看莫扎特加入音协出版过《如何学作曲》还是托尔斯泰与文联合办过写作培训班?做这种事的基本都是三流作曲家四流文学家。还有五流诗人,比如我。
钢琴学校刚开业,生源还不多。用一句古诗形容,那叫门前冷落车马稀。呃,别想歪了,我只卖艺。人一空闲就寂寞,寂寞了就要没事找事。琴校的网络还没装好,联通一个月要我一千六,被我像日货一样抵制了。所以快播神马的暂时都不能用,只好码几行字打发时间,于是想到了很久没更新的教程。至于写的靠谱与否,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半数人喜欢就很强大。因为我是五流,所以目标再除以五,只要十个人里有一个人喜欢就行了。揣测人间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读者,所以继续写下去。
我本是想把章法结构单独开一章,等到动笔时却发现整不出那许多词,甚至无话可写,因为诗词章法这东东实在是太简单了。
诗词与其他文体一样,大体无非是叙事与抒情。短诗抒情多些,因为写不下许多事。长诗叙事多些,因为没那么多情可抒。当然还有边叙事边抒情的,或者边抒情边叙事,却也是早可预料的基因融合,算不上什么复杂难解的新品种。
抒情里往往包含着写景,自王国维先生“一切景语皆情语”的高论一出,这个界限就不很分明了。但为了方便,还是暂时让它们分居一下。例如填词,组合手段无非是上阕写景,下阕抒情。要么调换一下,上阕抒情,下阕再写景。不满足于此的还可以写一句景抒一句情,景非一地之景,情非一时之情,这种手段现代有个名词形容,叫做意识流。其实就是把景与情的层次与界限打乱,然后尽量交织的重新组合在一起。美术老师说,实在不好分类的画就往印象派里划,我山寨其高见说,实在不好分类的诗词就往意识流上靠。
叙事的技巧也不复杂,国诗的格律本身并不擅于叙事,所以常用的无非就那么几种,正叙倒叙插叙。最复杂的诗词章法也不会超过一部中篇小说,多数有高考作文水平就够了。也就是说,只要能看懂中篇小说的,就足够看懂所有诗词的章法结构。至于起承转合之类,他人论述很多,可以百度来看,我就不多说了。只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今天可真冷啊,这是起,引起一个话题。天空都是雪花,这就是承,顺着第一句的冷来说,补充一下冷的程度。可是我没吃饭,这就是转了,说点别的事,别一直冷啊冷的让人腻歪。忽然想起老妈,这就是结,想起老妈做的饭了。这点结构有什么看不懂的,会说话的人都能说。当然你还要翻译成诗的语言,一首起承转合的诗就完成了。
关于章法,往往都是自成的,不需要特别设计。只要你有故事,娓娓道来,便是章法。很多老人不识字,说起以前的事情条理分明,清晰可信,因为他们经历过,是生命的一部分。而很多有文化的编剧写出来的东东却漏洞百出,前后矛盾,因为是生编硬造出来的,或者本来只够十集的故事拉扯成一百集。写诗也是一样,比如你有十首的诗料就写十首,或者浓缩一下思想写成五首,章法通常不会出什么问题。如果非要写成三十八首,二百五韵,就容易露出破绽。
有人说了,可我就是读不懂某些诗。读不懂不是因为你不懂他的章法,而往往是因为另一个问题,你不懂他的用典。
除去典故神秘的面纱,其实用典就是用几个字来言简意赅的代表一个人一件事,然后大家心领神会,用网络的话说叫“你懂的”。比如摄影艺术家陈老师,德艺双馨苍老师,不必再多说什么,大家已经了然于胸了,点头的同学都下载过。这种人人都懂的典故叫做熟典,好处是可以更大范围的引起共鸣,坏处是用多用久了也容易审美疲劳,毕竟还有李宗瑞后来居上。
相声里有个包袱,逗哏说:有位名人曾经说过,好吃不如饺子,好受不如倒着。捧哏问:这是哪位名人说的?逗哏答:我妈。这就是僻典,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或者只有他自己知道。用僻典的好处是更容易显得高深莫测,坏处是太小众,很难引起更多人的反响。就像你说苍老师大家都争着来看,一盖上千楼。说金老师就没人认识,看这个帖子苦逼的点击率就知道了。
因为诗词的体裁特点,用很少的字表达许多内容,用典这种技术便很适合诗词使用。用典在我的理解就像钢琴的延音踏板,在合适的时候用一下踏板是很增色的,但用不对也挺毁曲子。特别是不要从头踩到尾,除非你想模仿和尚敲钟。总体来说深厚悠长的曲子多用一些,活泼欢快的曲子少用一些,诗词亦然。其实如今诗词已经没有科举做官的价值,也不必承担重大的社会意义,基本就是自己写自己看的,或者一个圈子里的若干好友传阅。所以无论喜欢用熟典还是用僻典,喜欢多用典还是少用典,都是私人的事情,旁人干涉很无聊。典故本身并没有高贵与低俗之分,运用效果全看作者的气质,二逼青年用如何文艺的典故还是二逼青年,文艺青年用怎样二逼的典故依然文艺。
普通青年,诗人里是没有的。
古人的典故,我们理解起来吃力,并非一定是文化素质问题,不同的时代和语境有很大关系。比如我们今天说“下岗”一词,不必什么文化,人人都懂,包括其背后的某些潜台词。但对于我们的后人就是典故,或许还需要详细解释一番,其原始意义是特指天朝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时,一些国有企业破产国有资产被少数人吞并后,引发的工人失业潮云云。即使如此详细的注释,后人捧着词典也不如当代一个真下岗过的人感受深刻。
有人质疑,用现代的一些典故,会不会造成后人无法理解我们的诗词,以至于影响了当代诗词的传承云云。首先当代诗词能否传下去值不值得传下去还是个问题,就算能传至后代,也是取决于写得好不好,而非用什么典故。写得不好,句句都懂后人也未必愿多看一眼。写得好的,即使抱着词典他还是要看,就像我们抱着词典读古人诗词。
要上课了,先写这么多,我觉得算是挺详细了。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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