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谈诗】陈永正 - 七绝为诗体最尊

山菊

七绝为诗体最尊丨陈永正：历代七绝精华序原创 2015-10-04 陈永正 [url=]搜韵[/url]

2014年6月1日，于陈永正家中，陈逸航摄

作者简介陈永正（1941.12— ），字止水，号沚斋。广东茂名人。中山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会长，广东省书法家协会主席。现为中华诗教学会会长。少从朱庸斋先生学词，著有《王国维诗词笺注》、《山谷诗注续补》、《沚斋丛稿》等。

编者按语  陈老师这篇序文，拈出“精简神妙”四字，对七绝的创作和鉴赏，都有足够的启发。张桂光先生在《沚斋丛稿序》中说：“作为一位学者、诗人、书法家的陈永正，也许可以说是最后一代的传统文人了。”这既是对陈老师的赞誉，也是对时流的叹惋。陈老师文中所说“不可自恃小慧，率意而为”，固然是在劝诫诗人，也不妨说是对“时流”的一种反省，值得读者细细体会。

传统诗歌诸体之中，余意以七言绝句为最尊。

七言绝句，源于梁、陈短古，初唐标格，犹尚半律，至太白、龙标，始以斯体擅场，剩馥馀芬，沾溉百代。自宋及清，群英竞秀，日新又新，于今尤盛。

七绝易学难精，古贤是叹。司空表圣云：“绝句之作，本于诣极。”非有别才者不能为之。试观历代诗家别集，或有长篇古风，阳开阴阖，气势恢宏者；或有五七言律，掞藻摛辞，工致妥帖者，皆不失为合作。然求其二十八字绝佳者，每不可得，何也？盖古诗可以学问阅历养之，律诗可以工力词采足之，而七绝则纯乎天籁，不容假借也。每有民间妇人小子，信口而歌，七言四句，自然成韵，而魁士鸿儒竟不能道其片言只字者。噫，七言绝句，殆真是诗人独擅之体，乌得不谓之最尊者乎！

七绝之要旨，不外精简神妙四字。精则神存，简则妙见。真气贯注以入神，用意含蓄以入妙，言微旨远，语浅情深，方臻绝诣之境。如“日照香炉”、“奉帚平明”之篇，初诵时无异常语，久而益觉其味永意新，屈翁山谓“诗以神行，使人得其意于言之外”者，斯为得矣。后世作者，每刻意以求工，起承转合，句斟字酌，殊不知愈求工则愈板，愈刻意则愈俗，去天然神妙之道，迥乎远矣。

虽然，七绝作者亦不可自恃小慧，率意而为。忆余年十四五初学为诗，取其便易，从七绝入手，有“落花如海我如舟”一篇，自以为得意，书而张诸素壁。余父明德公见而哂曰：“嘻，成何语也！浅滑如是，慎不可为。”四十年中，得七绝三四百篇，稍当意者亦仅三五首而已。时流每误以七绝易作，摇笔即成，浮词满纸，几忘却其为尽善尽美之体矣。精益求精，是有望于后来作者。

杭州毛君谷风，渊雅之士也。辑有《历代七绝精华》十卷，属序于余。余不能工七绝，爰书此以明其体之尊，并志余愧也。庚辰夏至日于中山大学沚斋。

【注】余少时《落花》诗云：落花如海我如舟，只道随风即自由。不许春心更飘荡，春风一一捡春愁。

山菊

苍茫一代怀丨陈永正词选

原创 2015-10-04 陈永正

2014年6月1日，于陈永正家中，陈逸航摄

刘梦芙《冷翠轩词话》：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出生之词人中，才情学养足以抗衡前贤、成就杰特者，沚斋当雄踞首席。沚斋词中最突出之主题为两种：一写青年时期之恋情，深婉而明畅；一为写十年浩劫中环境之阴森冷酷与志士之积郁深悲，而同辈词人罕有为此者，更属难能可贵。沚斋出粤东名词家朱庸斋先生门下，不为乃师所囿，法古而创新，自成高格，在今日雅音寥落之词坛，可谓南天一柱。至若积学深醇，笺注王观堂诗词全编，固非浮慧狂花之才士所及，名山事业，其道弥尊矣。


----------------------------------------------------------------------------------
卜算子
不见旧池台，只见新军垒。血色浮空号角哀，无语望江水。
江水有盈枯，世事无穷已。一寸关河万里心，何日蒿莱起。

忆旧游
送啁人暮雀，度野荒云，一霎天西。望极蓬蒿国，尽无言俯仰，此际何依。世间几许哀乐，每念每然疑。奈有梦都迷，无情未解，底事凄其。
凄其。向南渡，便楫断中流，永绝归期。第日怀归恨，料天涯久误，邃远闺思。谱入画楼丝管，未奏已生悲。漫屈指清光，明明忍识三五时。

西江月
澹月沿阶泻影，重帘碍燕妨花。一朝一度忆天涯。又到夜阑灯灺。
远讯频回倦眼，昏菱万感韶华。不关寒重下窗纱。怕见清晖相射。

临江仙
润絮依风飞复坠，还如人意冥沉。彤云天末黯重阴。故园他日泪，沧海此时心。
何处车声来绮陌，城高不见遥浔。秾春如梦费追寻。阑西红委地，遗魄为谁瘖。

虞美人
当时月映梅梢雪。想得司春悦。如今江畔草青青。东望何人不起故园情。
旌旗卷处寒波荡。落日心悲壮。谁从沧海挽春留。待挂高帆一夜渡南洲。

夏初临  重五
笋发新篁，雨催西水。午来忽又翻风。堕萼凋华，可怜渐不成红。绿阴好鸟啼中。梦初醒、人意朦胧。凭栏唯有，连云芳草，照野旌幢。
那堪回首，短陌津桥，十年客散，五月潮通。楚骚永恨，怀沙可为芙蓉。角黍深衷。又争知、唤起鱼龙。浪横空。飞梭急鼓，忽过堤东。

减兰
冶春妆罢。曾几钗头花又谢。绣陌尘扬。费我骊歌泪数行。
疏衾自掩。不辨酒痕新旧染。何处哀弦。赖有馀悲倩汝传。

醉太平
幽兰乍摧。骅骝已羸。逍遥独步林隈。望清江去桅。
清眸自开。馀悲突来。山河终古徘徊。任风寒浊杯。

采桑子
风尘憔悴西游路，万里登临。何处堪寻。只是缠绵别意深。
伊人不见无由语，独弄清琴。响彻枯林。霜后谁知未死心。

最高楼
行云渺，乔木隐颓垝。归雀报斜晖。风旋大野回残叶，思随羲节指天西。揽飞光，回广宇，任吾窥。
望不见、南州空海色。望不见、宵征遐迈客。云变幻，事凄迷。从来意气男儿重，莫教肝胆美人知。听哀鸿，凭废槛，动清悲。

虞美人  送镇晖
七年只影流关外。故国青山在。归来何事又东行，忍任满江红叶作离声。
清秋无计同君渡。日暮风吹雨。临渊一曲泪淋零。怪底人间天上不能晴。

临江仙
千里冥冥魂九逝，云端忽堕还惊。孤光照水泛重城。山河空改色，人世早无声。
丛菊故园犹在眼，醒来莫折繁英。情人梦里是前生。百年长夜白，万感短檠青。

木兰花慢  梅梦
拥霜华悄立，任天外、峭寒生。记屏畔云欹，溪边梦结，良夜香盟。分明。邃闺窈窕，撚一枝、和月笑相迎。乍觉清晖凝颊，醒来枕泪成冰。
伶俜。只为倦飘零。真忍沫芳馨。问何计能偿，海东夙愿，塞北深情。迷冥。纸窗澹静，写珊珊、幽影自纵横。惆怅晨风又逝，故人空数南程。

倦寻芳
晓行倦矣，南陌寻芳，初霁风软。岁岁来看，摧却几回心眼。惹得愁生花在水，不随春去云低甸。过长洲，感横流正急，去帆犹缓。
易魂断。无言独伫，来路山遮，归路尘满。天际神游，东指蜃楼非远。万一蓬莱清浅极，三千世界须臾变。起惊波，怕明朝、陆沉真见。

虞美人
去年波绿江干道。目断天南草。今年小别又迢遥。人在悲笳声里过花朝。
明年知否春光变。血染旌旗卷。红桑未老海先枯。谁向硝烟漫处问蓬壶。

鹧鸪天
芳节偏教日日阴。清欢游事共销沉。春来永夜愁中过，话里深情别后寻。
沧海梦，女儿心。交加幽恨总难禁。几时会我相携意，拚却平生寂寞吟。

满江红
返照冥冥，又还泊、石门碑下。正高崖夹峙，哀湍激射。不辨苍茫空水色，似闻寂寞鱼龙咤。叹逆风、孤雁欲宵征，当头打。
帆一叶，溯长坝。愁随暝，笼荒野。想怒潮澎湃，横驰万马。此夕乍醒今古梦，此身惊觉虫沙化。怅彤云、如墨压平川，天无罅。

南楼令
小艇入南乡。小溪分大江。渐潮痕、漫上垂杨。苦忆昨来花万树，落津渡，染衣香。
意景两苍凉。秋风吹夕阳。但归来、共倚篷窗。一路闲情无可语，看纤手，濯沧浪。

浪淘沙  杜鹃谢后作
风雨不胜寒。怨魄啼残。繁枝开落与君看。肯信千红留得住，血污空山。
动乱满乡关。哀角声干。天南未用感幽单。见说人间都换了，何况朱颜。

醉翁操
春酲。懵腾。残灯。搅空冥。云凝。谁家夜深调哀筝。有人无寐来听。门未扃。妆阁月亭亭。但起看悄然自惊。
十年孤处，已惯伶俜。不知此际，清泪如何欲倾。心几时兮方宁，梦几时兮真醒。东方犹未明。胡为悲平生。喔喔远鸡鸣。那堪迢递相望情。

临江仙  罗岗探梅
山后山前惊目艳，谁教芳意成云。游车盈路故林昏。未能甘寂寞，终是涴风尘。
归去一枝斜月影，相看笑撚当门。那堪同度此宵春。冷香微不动，聊为定心魂。

醉公子
绿杨低断岸。万点花飞远。斜日下风埃。苍茫一代怀。
春波如梦冷。孤舸浮初暝。不尽大江情。随潮夜夜生。

念奴娇  中秋荔湾湖无月
沉沉此夜，对湖天坐久，悲歌谁发。不饮相看都似醉，何况乍闻凄咽。雾锁三年，尘生几处，不见明明月。也应愁照，战旗百幅如血。
昨夜达旦何人，持将玉斧，道是修微缺。阴翳仍留风未扫，碧海那能澄澈。且莫迟留，归途只怕，宵禁严城彻。更谁能问，千秋何夕今夕。

庆春宫
浅笑临门，乱珠瑩鬓，相看晕积情妆。昨夜梨花，今朝微雨，披衣握问温凉。浓羞未掩，道来迟、家中正忙。无穷风韵，有限幽期，都付微茫。
良辰百感飞光，相送人归，把臂横塘。小巷泥深，西湾平陆成江。沉沉密约，料别后，依灯夜长。凄然触绪，眷语华姿，春在何乡。

鹧鸪天
候得人归竟不来。黄昏寒雨锁深街。还看短夜成长夜，渐觉柔怀负壮怀。
蚕作茧，蜡成灰。百年结爱结千回。如今只与春相约，珍重花期为我开。

浣溪沙
如海春愁只自持。春江只自送相思。海江晴雨不同时。
柳岸人怜花淡冶，碧天云掩月依微。那时同诵小山词。

采桑子
寒梅早拚瓶中谢，不见春阳。忍占年光。复幕谁闻第一香。
开时已误东风计，况乃残妆。独处昏黄。来日何如去日长。

金菊对芙蓉
云逼平芜，鸦横暮渚，荒烟低冱重城。渺沧波十里，都染尘腥。维舟怕向中流上，总消磨、击楫心情。邻船脆管，听来浑似，旧日歌声。
遥岸沉沉不见，甚鹅潭夜月，都幻流萤。向风前持恨，何止新亭。无端碎浪凉如泪，溅青衫、不辨分明。鱼龙睡也，年年空任，潮落潮生。

山菊

唐人七绝哪家强？原创 2015-10-06 行之 编辑 [url=]搜韵[/url]

  编者按   搜韵网 前天推送陈永正老师《历代七绝精华序》一文，特别谈到 李白 和 王昌龄 的七绝，极为推崇。历代诗家也多有此论，如：

宋荦《漫堂诗话》：三唐七绝，并堪不朽，太白、龙标绝伦逸群。

叶燮《原诗》：七言绝句，古今推李白、王昌龄。

一位是五绝七绝都写到极境的天才诗人，一位是被誉为“七绝圣手”的“诗家天子”，堪称七绝双子星。而两人的七绝，也各有所长，明代诗论家胡应麟曾精辟地指出：

李写景入神，王言情至极。王宫辞乐府，李不能为。李览胜纪行，王不能作。

总体而言，李白七绝俊爽，如舒云流水，自然高妙；王昌龄七绝含蓄，如曲涧层峦，意旨微茫。本期略选两家七绝，供读者赏读。

李白七绝

　长门怨

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壁起秋尘。

夜悬明镜秋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唐诗笺注》：曰“不记春”，曰“起秋尘”，形容长愁无尽，不觉春去而秋至也。

　越中怀古

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乡尽锦衣。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

《诗法易简录》：前三句极写其盛，末一句始用转笔以写其衰，格法奇矫。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唐诗摘钞》：不见帆影，惟见长江，怅别之情，尽在言外。

　春夜洛城闻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诗式》：曰“何人”，即己亦在内。不必定指自己。正诗笔灵活处。

　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唐诗摘钞》：前思家，后闻笛，前后两截，不相照顾，而因闻笛益动乡思，意自联络于言外。

　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增订唐诗摘钞》：插“猿声”一句，布景着色之法。第三句妙在能缓，第四句妙在能疾。

　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唐诗摘钞》：语无深意，写景逼真。

　

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唐诗品汇》：奇夐不复可道。

　苏台览古

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

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唐诗正声》：作法圆转，妙在“只今惟有”四字。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唐诗直解》：音节清哀。

　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瓯北诗话》：四句中用五地名，毫不见堆垛之迹。

　秋下荆门

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

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

《李太白诗醇》：后半自清胜，然“思鲈鱼”是晋人偏趣，翻作“爱山”是唐人。

王昌龄七绝

　闺怨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唐人绝句精华》：诗人笔下活描出一天真“少妇”之情态，而人民困于征役，自在言外，诗家所谓不犯本位也。

　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神骨莹然如玉。

长信秋词（五首录二）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取其淡雅。

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筱园诗话》：用意全在言外对面，寓人不如物之感，而措词微婉，浑然不露。

　从军行（七首录三）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王闿运手批唐诗选》：高响，是绝句正格。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唐诗笺注》：“缭乱边愁”而结之以“听不尽”三字，下无语可续，言情已到尽头处矣。“高高秋月照长城”，妙在即景以托之，思入微茫，似脱实粘，诗之最上乘也。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唐贤清雅集》：清而庄，婉而健，盛唐人不作一凄楚音。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升庵诗话》：此诗可入神品。“秦时明月”四字，横空盘硬语也。

　春宫曲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英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说诗晬语》：只说他人之承宠，而己之失宠，悠然可思，此求响于弦指外也。

　西宫春怨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唐诗摘钞》：“欲卷”，不欲卷也。曰深、曰隐、曰朦胧，皆从帘内见月之语，是终于不卷也。

　送魏二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

《增订唐诗摘钞》：为他写出凄其，以衬出我之凄其也，此对面着笔法。我忆君，君梦我，又交互法。

　重别李评事

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

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悠悠缓缓，无限缠绵。末句妙，粗人不解。

石头布

山菊 发表于 2015-10-18 23:29
唐人七绝哪家强？原创 2015-10-06 行之 编辑 搜韵

  编者按   搜韵网 前天推送陈永正老师《历代七绝精华 ...

也喜欢李白和王昌龄的七绝，都是一派“清而庄，婉而健”的唐人气象，令人神往。
另外王之涣的“春风不度玉门关”、王维的“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两首也是神品，毫不逊色。

但最后一首的诗评中“末句妙，粗人不解”的这种趣味，与唐人七绝好像无关呢。

山菊

石头布 发表于 2015-10-19 18:23
也喜欢李白和王昌龄的七绝，都是一派“清而庄，婉而健”的唐人气象，令人神往。
另外王之涣的“春风不度 ...

不过偶的确不解末句的妙处在哪里~~~估计是有典，姥姥俺甘做粗人，就飘过啦

鹤梦白云上

山菊 发表于 2015-10-20 07:31
不过偶的确不解末句的妙处在哪里~~~估计是有典，姥姥俺甘做粗人，就飘过啦 ...

这里倒不是典故，而是牵涉到“随意”一词的用法，在唐诗中是一个套路。山菊你飘过就真的错过了。

王昌龄：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
王维：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杜甫：无名江边草，随意岭上云。

“随意春芳歇”，我在讲《滁州西涧》时提到王维这篇著名的《山居秋暝》，“随意”意谓“任情适意”，如果往主体（诗人）对客体（春芳）的态度来看，也可解作“任随”，也可解作客体（春芳）自身的那种“自在”。总之，是一种道家的思想，任其自然的意思。

杜甫“随意岭上云”倒是有典故，语出陶宏景“山中何所有，岭上有白云”，这是“白云”象征隐逸逍遥自在的最著名的源头。杜甫此处“随意”之意也是“任情适意”、“自在”。如果联系《滁州西涧》，我也提过，这个“随意”就相当于“舟自横”的那个“自”，因为都有“自在”之意。唐诗就是这么互相联系的。

再回到王昌龄“随意青枫白露寒”，这里的“随意”也是“任情适意”，“任随”，“自在”。送别，在盛唐时期，不尚泪沾襟，如王勃“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襟”。王昌龄的诗意乃是，虽然是秋江送别，但也没什么好伤感的，轮船一声响，明天到长安，又是一番繁华之所在。今宵有酒有姬有舞，活在当下。至于“青枫白露寒”，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下露生寒，如同春芳消歇，都是自然而然之事，大不必伤春悲秋，聚也好，散也无不好，春也好，秋也无不好，豁达的人到哪里都很自在。

“末句妙，粗人不解”，这话说得不好，中国的文化人有时候招人厌，就是这么得来的。有点知识，得点乐趣，就说别人闻道在后的是”粗人“，其实”粗人“此话本身说的就很粗鲁。有时候那些人也只是有点感性认识，要让他讲，他也未必讲得清楚，故而惜字如金，故弄玄虚，生怕露馅。很是反感这种态度。崇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山菊

鹤梦白云上 发表于 2015-10-21 20:40
这里倒不是典故，而是牵涉到“随意”一词的用法，在唐诗中是一个套路。山菊你飘过就真的错过了。

王昌龄 ...

原来妙在‘随意’，我以为在后五字呢！

查了一下‘随意’，似乎最早出现在曹植的作品里~~~也是首有意思的诗：

桂之树行（魏晋·曹植）
桂之树，桂之树，桂生一何丽佳。扬朱华而翠叶，流芳布天涯。
上有栖鸾，下有盘螭。桂之树，得道之真人，咸来会讲仙。
教尔服食日精，要道甚省不烦。淡泊无为自然。乘蹻万里之外，去留随意所欲存。
高高上际于众外，下下乃穷极地天。

美国风中秋叶

鹤梦白云上 发表于 2015-10-22 09:40
这里倒不是典故，而是牵涉到“随意”一词的用法，在唐诗中是一个套路。山菊你飘过就真的错过了。

王昌龄 ...

读之受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