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义务兵役那样实行养老役、幼教役可行吗

晨枫

在讨论养老金问题时，一个网友提出一个主意：养老役。年轻人以近似兵役的形式，规定要义务提供一定时间的养老服务。也就是说，到公立养老院做义工。这可以大大降低公立养老院的开支。这个主意很有意思，盗版来展开一下，希望网友不介意。

养老是个大问题，最大的纠结还是钱：个人预存多少养老金，国家如何管理养老金，如何控制养老院成本，等等。谁都希望高质量养老服务，这就意味着高成本的养老服务。很多人建议养老公立化。公立华本身不解决问题，国家出钱，但钱最后还是从每个人的头上出。

这还与一般保险开支不一样。一般保险开支的基本假定是：大部分人交了保险但一辈子用不到，只有少数人会用到，比如交强险。医疗保险已经有点问题了，大部分人只是年轻时身体好，老了都会有各种病痛，所以保费分摊是在时间上的，而不是在人数上的。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老了都身体很好，不需要多少照顾；或者大病急病，不需要长期照顾就离世了。年纪还轻就大病长病的还是少数，还是有一定的人数分摊作用。养老就不一样了，谁都会老，老了都需要照顾，所以分摊作用很微弱，全靠自己在时间上的预存。

养老开支有钱的问题，也有人工的问题。人工的问题最终也反映到钱上。但养老役的思路有所不同：由年轻人通过义务的社会服务方式贡献社会，间接预存自己的养老金，也降低公立养老的显性成本。

不强制的话，没有多少人会去服这样的养老役。在现在，强制服役的只有兵役。在理论上，每个中国人都有义务服兵役。在现实中，军队要不了那么多人，义务服役实际上成为志愿服役，征兵办挑挑拣拣，想当兵还没那么容易。

但全民服役、服务社会的观念应该鼓励。当兵、保家卫国是服务社会，养老也是服务社会。可以像服兵役一样，适龄征募，义务服役。可以从大学生开始。高考尽管高考，但只有两年兵役或者养老役完成，才能入学。

这将针对每一个大学生，除非残疾或者规定的特殊情况，否则没有例外。

公务员、国企、考研等必须有良好服役记录。出国读书没关系，出国前或者回国后，服役两年，获得记录，才有资格考公、考研、进入国企，这个标准也可以扩大到外企和规模民企。结婚生孩子也没关系，拿产假都行，反正需要得到良好服役记录后，才能走到下一步。

在服养老役期间，岗位统一调配，原则上不在本地。吃住由公立养老院统一提供，方舱医院那样的设施改建为集体宿舍不难，半军事化管理。城中村整租改造也可以结合进去。以后在慢慢建设固定设施。

上岗提供基本培训，然后分配到公立养老院上岗，在院内专业人员指导下做义工。上岗期间有基本生活津贴，但不会高，反正吃住免费。有轮休和探亲假，国家给交通补贴。服役期满时，由用人单位给出良好服役证明和评语。

和兵役一样，舞弊属于犯罪行为，一经查证，当事人留下犯罪记录，经办人以贪腐罪论处。

这段经历对年轻人也是有用的。有很多家长把孩子送到解放军，让军队的大熔炉锻炼一下。军队的熔炉还是不够大，就用更大的养老役熔炉补充。

现在太多的年轻人养尊处优，不懂得照顾人、体恤人，缺乏共情心、同情心，这样的强制训练和经历有助于纠偏。服务社会和纪律性的观念也常常缺失，同样需要补一补。集体生活也强制性地把他们从父母的溺爱中剥离出来，直面社会、人世。大学集体宿舍对很多过来人是美好的回忆，在大学生都可以自租房的现在，或者有很多在本地居家的情况下，有必要补上这一课。

最重要的是，这和军训踢正步不一样，更不是在惩罚年轻人。国家和社会为教育花费了大价钱，要求他们回馈不过分。这是通过强制的方式，使他们为社会提供有用的服务，创造有用的价值，实际上也是一段他们正式就业前的自食其力的经历，尽管“力”肉眼可见，“食”只是通过社会服务和免费食宿的间接体现。

在公立养老院方面，有专业资质、正常薪资的人士负责管理、护理、日常指导、餐饮，这些养老役的年轻人作为义工，实际上就是护工的活，所以工作人员是混合构成。

吊儿郎当、拒绝认真工作的人只能得到服务结业和糟糕的评语。他们服过役了，但大学、研究生院、公务员、国企、外企、民企是否要他们，就看对方怎么看待结业和评语了。拒绝服役而愿意一辈子在老爸的水果店里、煎饼果子摊上混，或者嫁人、当家庭妇女，那就随他们了。

把养老役的概念扩展一下，还可以有幼教役，只是把公立养老院换成公立幼儿园、托儿所。

老人带孩子是传统，但也有很多弊端，这里就不展开了。很多孩子的坏习惯和行为常与老人情不自禁的骄纵有关。公立幼儿园、托儿所既解放了家长，也帮助老人安度黄金落日时光，还帮助孩子从小有健康的社交。

如果做的好一点，公立幼儿园配备电动面包车，有专车司机，还有小哥哥、小姐姐接送到家门，孩子的接送问题都解决了。进一步解放家长。

这可能还提高年轻人的生育意愿。养育成本降低肯定是一个促进，自己服过幼教役了，带过别人的孩子，自己不生一个两个，让别人带带，也有点吃亏哈。说不定这就是足够的动力。

一般来说，居家保姆一个人可以照看2个老人或者2个孩子。公立养老院、公立幼儿园集约管理后，效率提高，看护比提高到1:4-5问题不大。通常养老院的看护比还未必达到这个水平。按照每年大学生约1000万人来计算，两年就有2000万人的量。加上500万专业人员，按1:4-5的看护比，能照看1-1.25亿人。

按照《2020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中国现有70-79岁老人约8000万，80岁以上老人约3500万。一般说来，70-79岁的群体大多生活能够自理，80岁以上才需要进养老院。

另一方面，按照教育部数据，2021年3-6岁幼儿园年龄的孩子有4800万。简单外推一下，0-3岁婴幼儿也算4800万，加起来约9600万。
老幼相加，正好在1.2-1.3亿人级。

养老役加幼教役能解决很大一部分公立养老院和公立幼儿园的人力资源和开支问题，大大降低公立养老和公立幼教的负担。这不光在城市便于推行，在集约化程度较高的农村也可以实行。太偏远、分散、人烟稀少的地区当然需要另外想办法，但那里的人口毕竟不多。

大量年轻人零距离服务过老人和孩子后，也有助于纠正普遍存在的恐孩、厌孩和恐老、厌老问题。孩子不是洪水猛兽，老人也没有那么难伺候。这段经历也有助于认识人生和懂得生老病死苦。这不是书本上的东西，也不遥远。

脱离家庭的集体生活也有助于治愈很多人的社交恐惧症。独子化、少子化、围城化不可避免地使得年轻人较少家庭之外的社交机会，学校生活都埋头刷题，没有课外和课余时间，加剧了社恐问题。半军事化的集体生活有可能是很多年轻人第一次脱离家庭、融入社会，会是很有用的体验。

在经济上，这是可持续的，对国家财政的压力最低，年轻人直接服务社会，国家财政介入最低。服养老役和幼教役的年轻人有微薄的津贴，但也是钱。专业护理和幼教人员更是要钱。还有设施和运作。但公立养老院和公立幼儿园不是免费的，实施养老役和幼教役后降低了人力开支，可以大大降低家庭负担，但不免费。这可以成为公立养老和公立幼教开支的主要来源。

家庭支付的阻力可能也较小。与遥远的养老金和纳税不同，这里的支付肉眼可见流向哪里，做不到免费，但毕竟负担大大降低，而且透明，公益属性一目了然。

由于人力开支大头由义务劳动解决，公立和对国家/地方财政压力较低，这还是均衡地区差别的良好办法，便于实行相对统一的标准。养老、幼教本来就和人口直接相关，人少的地方需求、压力也低，自然平衡。

当然，freedom is not free。降低的家庭开支是由年轻人义务劳动来补贴的。这不是无偿的，更不是剥削，而是他们对自己未来需要的预存。

从人力资源角度来说，现有以农村进城妇女为主的保姆模式不可持续了。一方面，农村人口在萎缩；另一方面，保姆的工薪期望越来越高（应该的）。年轻一代农村妇女更是未必愿意从事家政，城市人口里愿意从事家政的更少。养老役、幼教役模式则是可持续的。人口构成的变迁毕竟缓慢，相对容易适应，到了那一天，科技发展也可能补上空缺。

出了符合特定豁免条件，所有要读大学的年轻人，不分男女，都需要在两年兵役、养老役、幼教役里服满一个才能入学。不读大学的也欢迎参加。先高考后服役的没有加分，先服役后高考（包括复考）可有加分，毕竟学习时间中断了，要有所补偿。不读大学的，服役依然是国企招工的必要条件，公务员可能都需要大学毕业了吧？

如果要实施的话，肯定有非常多的细则需要理清，还需要有一个过渡。可以从985高校开始，他们饱受关爱，也应该首先奉献；然后过渡到211高校，再过渡到一般高校，甚至大专、中专。在过渡期内，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这肯定需要全民深入讨论。这事人人有份，而且是付出和收获双向的人人有份。肯定有阻力，但也可能得到广泛支持？说起来有点鸡贼，参与“人人讨论”和有决定权的群体基本上都是已经过了需要服养老役和幼教役的，还没到年龄的没有公民权和表决权，这公平吗？不公平吗？

说起来，这才是最社会主义的：社会服务由社会来分担。

养老役和幼教役可行吗？要是好主意，版权归原作者（除非他愿意自曝身份，我就不越俎代庖了）；要是坏主意，就冲我来吧，毕竟是我在这里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