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蝉

鹤梦白云上

5 `" i, `2 k9 w" s/ V  G2 j/ q昨天胖卡门兄吟了一首诗，也许是无意为之，但是我读了觉得挺好，好就好在就象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现先原文抄录如下，只把阿拉伯数字改为中文数字：

胖卡门: 七岁那年抓了一只蝉，以为自己抓住了整个夏天；十七岁那年脱了她的衣服，以为可以和她永远。

对此，楚天兄有一句精到的评语：“就诗论诗，前一句算好诗；后一句不算。”并且补充道：“好诗不能全是‘实’话，‘实’是实在的意思，要适当虚化。“、‘抓住了整个夏天’不是‘实’话，给人新鲜感和想象的余地。后一句则是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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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n6 f& |$ N% Y/ U  J我很同意这些评语，所以我认为胖卡门脱口而出的乃是一块璞玉，璞玉既是玉，又是未经雕琢的。

试看前两句：“七岁那年抓了一只蝉，以为自己抓住了整个夏天；”这两句具有很广阔的想像空间，不论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都能感觉到这里的“蝉”和“整个夏天”都带有比喻和象征性。诗之所以成诗常常就在于一段话的意义并不局限于文字本身，而是具有一种开放性，到底表达什么文字之外的东西交由读者去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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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诗的诠释，很可能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联想，常常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标准的答案。比如，我读到上文所述的两句，我想到什么了呢？我首先想到了：人在少年和青春时期的朝气蓬勃、壮志满怀、豪气干云、什么都不在话下。“以为”一词表露了诗人（胖卡门道友，你就权且做一回诗人吧）成年后逐渐成熟后的感慨：原来人生和世界并不象小时候想像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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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联想，人常常是这样：七岁抓了一只知了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三十七岁，在社会中经历一番摸爬滚打，尝尽了酸甜苦辣，就很可能感慨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等到六十七岁，牙也掉了，头也白了，背也驼了，也许就会发出庾信的感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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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后两句：“十七岁那年脱了她的衣服，以为可以和她永远。”这两句似乎有点话未说完之感：“和她永远”之后是句号，但也可以加省略号，改成“以为可以和她永远……”，要么改成“以为可以和她到永远。”但不论如何，文字的开放性要比前一句要弱一些，并且，还有一条，这两句分析起来，形式和前两句类同，感触和前两句类同，视野和前两句也类同，似乎都在表达一种回首往事感慨“少不更事”之类的情绪，这就觉得重复了。古人律诗作联句，形式要对仗，但两句话，一句比一句，意义要出新。

3 Z% h9 j5 w7 J然而，就是这两句话，其中的“十七岁”、“脱”、“永远”，这几个字眼加上前两句的“蝉”字，让人不由得想到了一种叫作十七年蝉的周期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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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s( |: m7 @0 _  f十七年蝉，十七年蛰伏于土，尔后破土而出，上树蜕皮交配，而后雄蝉即死，雌蝉产卵后也死，卵生于土，历十七年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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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S5 V6 U8 y  C6 n结合这个生物学知识，我意将原诗改编如下，算是拙匠乱琢磨吧：

1 C: E# r0 q3 P: o胖卡门: 七岁那年抓了一只蝉，以为自己抓住了整个夏天。
十七年蝉：十七岁那年我们第一次脱去自己的衣服，相信能一起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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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句不动，后两句的改动点：一，由人说改为蝉说，角度变了；二：由我脱去她的衣服，改为我们脱去自己的衣服，这里的脱衣／脱壳，当然就具有了一种比喻意义；三：由以为，改为相信，相信一词，既可以是盲信的信，也可以是信仰的信，不作限制；四，语气上既可以是缅怀过去，也可以展望未来，也不作限制。五，由个人的视角改为全体的视角，由个体性的“和她“改为全体性的“我们……一起”，既可以指一对雌雄，也可以指整个物种，同样不作限制。

人的一生，从七岁，到三十七岁，再到六十七岁，不论是谁，要遭遇多少失望、沮丧，要经历多少沧桑，要经受多少挫伤，到最后呜呼哀哉，仿佛人生就是一场悲剧。所以古今中外多少哲人想尽了方法，要为人类整体找一个终极的关怀。宗教或寄希望于上帝的天国，这是基督教，或寄希望于涅槃，这是佛教，或寄希望于梵我合一，这是印度教。雷锋时代的新思想在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语境下则提倡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这是化零为整大法。哲学家罗素从也非宗教的角度谈论的这种类似的化零为整的心态（具体出处在哪里，很遗憾却记不得了）。回过头来看诸宗教，何尝不都是教人化零为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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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切烦恼的根源就在于执着于自我。人和人的区别真的大过蝉与蝉的区别吗？人类整体上其实就象一棵树上的花，只不过有的生在高处，有的生在低处，有的早开一点，有的晚开一点，有的过早遭遇了风雨，有的逢着了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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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德：人潮中这些面孔的浮现；潮湿的树枝上的花。

庞德此诗也是开放性的， 任人解读。我则是品得了一点无区别心：人与我，不过是同一棵树上的不同的花，有多少本质的区别呢。以此心比彼心，何尝不象以此花比彼花。

了却了区别心，蝉的终点便成了起点：一种永恒的轮回。艾略特悟到：我的终点是我的起点。瑜伽guru艾扬格则说：我的终点是你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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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容易做时难。人的存在决定人的意识，人们常常是脱离了一种环境才能做到解脱，所以古往今来多少人非出家不可。但毕竟这世界不允许大多数人去出家，我们只能在这个俗世中，念一念蝉心，说一说禅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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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8 w1 B, |最后谢谢胖卡兄的启发，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一个人说的常常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共鸣。不过，我这里说的，只能是痴人说蝉，妄人论禅吧。

鹤梦白云上

胖卡门 发表于 2013-7-3 13:45
9 x* `; g) O! H! h4 x4 |9 o6 k; O老兄乃真诗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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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b7 S; h% p- s6 L' U5 E6 A这个咱真不是。

/ o$ q: m' s& a  W; E% h# `- x最多是票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