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抗疫的政治经济学（二）：欧美在佛系地打下半场

晨枫

现在日本是重灾区。很多年来，日本与中国关系紧张。历史与领土问题是引子，关键在于日本对中国崛起的焦虑，不愿坐视中国在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上超过日本，加上心态上放不下“日本怎么能不比中国更加先进”的情节。个人在西西河时代就认为，中日关系的根本正常化只有在中国实力决定性而且不可逆地超过日本后才会实现，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在疫情中，日本政府和民间对中国表现出极大的善意，中国对此深为感激。这对灾后（没错，疫情就是天灾）中日经济文化交流是很有利的。不说大目标，中国消费者对日本产品（哪怕是出口转内销）十分赞赏，相近的文化、生活习惯和审美使得日本产品（从碗筷到玩具）在中国市场有着天然优势。日本又近，未来几年的出国旅游中，日本会成为很多人的首选。如果东京奥运会如期进行，就要看到时候国内的“报复性消费”进行得怎么样了，有可能称为“报复性旅游”的首选，也可能因为疫情刚过不久，还不敢贸然出行。但如果推迟，估计中国观众会超过以往任何奥运会。

更大的看点在于美国。美国对中国的敌意与日俱增，在疫情中也不顾人道主义和基本道德，出现《华尔街时报》的“亚洲病夫”和蓬佩奥“武汉病毒”这样的混蛋言论。美国不知道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好像认为自己是免疫的，似乎不理解病疫是不认意识形态的。有不少人认为，美国可能是下一个爆发热点。即使有看法，希望不是，谁都不希望别人生病，这不符合起码的良知。但要是爆雷，也不必太惊讶。

中国人在一开始被新冠弄得手忙脚乱，是以为这病毒的传染力不超过其他冠状病毒，没想到竟然和流感相似，但致死率要高得多。最逆天的是新冠在潜伏期就传染性很强，还很难通过咽喉取样和核酸可靠检测，但单靠临床又容易与常见的肺炎或者流感混淆，错失重点。一旦形成社区传染，就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迅速传开。即使公众防护意识强烈，也几乎没有办法在全社会停摆和恶性传染之间走出可靠的路来。

中国的教训似乎在欧美都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地雷一个一个爆发了，才知道厉害，才知道不是中国人无能才造成初期的爆发性流行。

接下来最大的公共卫生挑战正是在“佛系”抗疫的美国。新加坡也采取“佛系”抗疫，似乎效果不错。但这样的城邦小国容易总是好办，而且新加坡有全民医保。美国这样的大国就不好办了。按照CDC的数据，自2010年以来，每年有900-4500万人患流感，14-81万人需要住院，12000-61000人因流感而死亡。总的平均下来，40-50%患者需要看医生，15-20%患者需要住院，死亡率0.1-0.2%。假定新冠的传染性与流感相似，美国继续“佛系”抗疫，而中国疾控中心报告的重症率数据对美国也适用，那住院人数有所增加，但死亡人数至少增加10倍。如果按照同属发达国家的意大利到目前的4.25%死亡率，那就还要在这基础上接着翻倍。

特朗普紧急批准83亿美元紧急抗疫预算，国会不仅以415赞同、2票反对的罕见绝对多数批准了这样要掏真金白银的法案，而且最后拨款比白宫要求的还多。问题是这是杯水车薪，而且为时太晚。

美国的医疗技术和设施可能是世界上最发达的，但也可能是最不适合抗疫的。不知道普通私人医保中对瘟疫性的传染病是怎么说的，但一旦传开，绝对超过医保公司日常能够处理的流量。这和2008年经济危机期间的房屋保险一样，AIG那样的巨无霸也在潮水一样涌来的债务保险面前顶不住了，要是没有政府接盘，肯定嗝屁了。医保的盘比房保还大，一旦支付受阻，医疗和医院运作都会出问题。

美国也是很难实行大面积强制性14天自我隔离的。除非公司或者员工自愿承担，误工损失的赔付是大问题。大量中小企业未必有能力自我承担，大量雇员自己也是“hand to mouth”（可以说朝挣夕粮吗？），没有积蓄，没法自我消化。另外，按照美国的法律和传统，政府下令强制执行什么事而造成公司或者个人的经济损失的话，政府有责任赔付。在经济社会化的今天，局部停摆会造成整个供应链的连锁反应，政府赔付起来就没底了。

武汉初期的危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医院和医护力量被彻底淹没了，只有最危重的病人才能收治，大量症状已经不轻的病人只能回家，自我隔离、自我治疗，导致更多的传染。武汉的病床不算少，但世界上没有一个城市可能在新冠爆发时有足够的病床，就像海啸到来时，不可能靠抽水机保持地下室干燥一样。武汉的转机是在火神山、雷神山和方舱医院建成启用后，医院也逐步适应了新形势，做到了应收尽收。从轻症病人到重症病人统统收治，这样才能切断社区传染源，才能最终控制疫情。事实上，湖北之外全国的疫情迅速得到控制和死亡率低于1%，也正是医院有能力在第一时间应收尽收而做到的。

据医生朋友说，北美城市医院大体是按照每10万人200-300张病床配置的，其中只有1-2%为适合新冠病人的负压病房。必须说，北美医院的病房条件比中国要好很多，但即使紧急扩容，也不可能应对爆发性传染，而火神山、雷神山这样的“神速医院”是不可能的。方舱医院的场地倒是不难，征用社区或者学校的体育馆就行，问题是要临时急造，那么多统一的床铺和被褥就一时难以筹集。不怕五花八门、有什么用什么不是不可以，但容易造成问题，“为什么他睡橡木床而我只有木板床？” 美国人是很讲究个人权利的。美国也很难组织像各省赴鄂医疗队那样，从全国调集医疗力量援助灾区。或许正是看到这种种不可能，美国索性“佛系”抗疫了。

美国也可能在暗暗期望天气转暖，新冠就会像流感一样自然消退。哪怕秋天再回来，也至少不至于在眼前就造成太大的问题。SARS确实是这样的，但新冠有太多的“新”，炎热未必一定能够抑制。冠状病毒并不一定怕热，致死率最高的MERS就是在中东的夏天爆发的。现在埃及爆雷，尤其是最新的尼罗河游船上，那是在已经快30度的阿斯旺到卢克索一段。看来把希望寄托在炎热上未必可靠。研究也表明，新冠有可能与人类长期共存，年年“回访”。

在没有特效药和疫苗之前，像中国这样的严厉管控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靠的防止大面积扩散的方法。但美国的生活方式可能使得中国式管控都难以奏效。中国管控的关键在于大面积强制性自我隔离，限制暗雷流窜。但美国居民住房大量采用只有有限新风的闭合回路中央暖通，家里所有房间的冷暖管路都是联通的，大大放大了气溶胶传播的危险，可能出现一人得病，一楼团灭。现在的说法是气溶胶传播不是新冠的主要传播模式，但在同一个屋子里日吹夜拂，就难说了。还记得“钻石公主”号吗？公共、商业和办公建筑也是一样。武汉至少在居民楼里用中央暖通的还不多。

“钻石公主”号的困局正在美国重演。同一公司的“至尊公主”号也发现了新冠病例，现在旧金山港外抛锚，不得靠岸。美国官方正在往船上空运检测套件，现在计划只检测100人，已经有21人检测为阳性。问题是，由于新冠直接攻击肺部，然后蔓延到上呼吸道，这是与SARS一上来就直接攻击上呼吸道不同的。在上呼吸道出现足够病毒以利于可靠检测时，已经发病有一段时间了，已知测试的误判率很高，只能确认得病，难以确认不带病毒。旅客即使全体测试、分类下船，依然必须隔离，那时只是在船上隔离还是在酒店隔离的差别。但贸然放任旅客流散，病毒扩散的可能性太大。天津处理歌诗达“赛琳娜”号时，新冠刚开始，船上有武汉人，也是小概率带病毒。那时也没有新冠在潜伏期就有很强传染力的认知，赌了一把，赌赢了。现在想想，其实是很后怕的。接下来美国如何处理“至尊公主”号，值得关注。美国人从看武汉的热闹，到关注“钻石公主”号上的同胞，到现在烫山芋滚到手里，这里面的心理过程很有意思。

在民间层面，美国民间对于瘟疫防护没有概念，甚至不分专业医护也是如此。中国人至少有过SARS的经验。美国人在心里就抵触带口罩这样的事情，平时即使花粉季节，也不带口罩。在个人防护方面，竟然有医护人员在确诊新冠病人推车旁，穿着短袖、举着床单就算防护了。这都不是裸奔了，简直是裸抱了。

机器猫

陈王奋起挥黄钺 发表于 2020-3-23 01:43
一般的善意，你说黑人N-word，黑人火了，你道歉，解释，黑人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N-word的含义，这件事翻开 ...

你都没仔细读我的帖子。
你说N-word当然是这样。但是你说“黑人”也有人不爽你不觉得是躺枪？
如果你觉得该道歉的话，那你现在就应该向所有只希望人称呼他们“非裔美国人”的人道歉

陈王奋起挥黄钺

机器猫 发表于 2020-3-11 22:29
我理解你的意思。其实你的意思就是一种广义上的“政治正确”，想要任何说话都把所有能听到的人的感受都考 ...

一般的善意，你说黑人N-word，黑人火了，你道歉，解释，黑人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N-word的含义，这件事翻开一篇。

如果你说N-word，黑人火了， 你拒绝道歉，说这个词历史上没有恶意，那么黑人拿枪崩了你脑袋，估计也会判缓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基本的人际关系基础。你说中国人是亚洲病夫，中国人不爽了，就道歉，换一个词，大家冰释前嫌，以言论自由硬刚，不是傻就是坏。

机器猫

liuqing098 发表于 2020-3-11 17:36
这个解释是不公平的。
从一般常识看，是不是歧视或冒犯？不取决于说出者说出话语的感受，而取决于被说者 ...

我理解你的意思。其实你的意思就是一种广义上的“政治正确”，想要任何说话都把所有能听到的人的感受都考虑到。但是现实是不管你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觉得被你说的话冒犯到。这种宽泛的政治正确在我看来是不可行的。比如你的回帖里的某些词，在一部分人看来就是非常的冒犯的。
你说到在黑人面前说冒犯话语，如果你是指“N-word”，那么确实是歧视因为在历史上这个词就是歧视性的。但是现在美国不少人认为连“黑人”都不能说，只能说“非裔美国人”。当然这件事本身在美国也是存在分歧的，包括黑人大法官都坚持说自己是“黑人”而不喜欢别人称他“非裔美国人”。（但是你看，如果你坚持这种“政治正确”的话，那你的回帖就严重冒犯了这些不喜欢人叫他们“黑人”的黑人。此时的你，有没有一种躺枪的感觉？）

回到我们讨论的这个词，你也同意这个词来源是没有歧视的。而且它的“通行含义”也是没有歧视的。甚至它的中文翻译在翻译的那个人（梁启超）那里也是没有歧视的。只是在中国历史上的某个时期，以讹传讹以至于它的中文翻译变成了让中国人觉得是歧视的。
所以我说我可以理解大家的愤怒，但是说WSJ躺枪似乎也是成立的。我们确实没有办法要求每个外国记者对中国的历史文化那么的熟悉，就像我们没办法要求每个中国记者对美国的历史文化那么熟悉一样。

liuqing098

机器猫 发表于 2020-3-9 23:10
说到这个，公平地说，WSJ这次真的是躺枪。
"Sick man of xyz"是一个很常见的表达方式，欧美国家经常互相这 ...

这个解释是不公平的。
从一般常识看，是不是歧视或冒犯？不取决于说出者说出话语的感受，而取决于被说者听到话语的感受；不取决于所谓的构词法或最初的词源在于何处，而是看其通行的含义。否则就没有言语的歧视与冒犯。事实上，真的在黑人面前说出那些歧视或冒犯话语，其一定会承受到各种形式的愤怒。傻瓜都不会主张这是“构词法”或词语最初来源来搪塞，因为被冒犯者分分钟教伊做人。
从法律所保护的法益权利与义务安排来看，也是与常识一致的。不取决于说出者的主观感受，而取决于被说者内在的感受到的言语与词义特定含义。大法官定谳的许多歧视与冒犯案例的来看，不以构词法与词语最初来源作为免责依据，而是以言语或词语通行含义来定谳的。
当然现实是复杂的，有些蠢货以被虐为乐，还自我找出些理据为施虐者开脱，不抗议是有的；有些孬货，摄于淫威，不敢抗议是可能的；……
多看看吧。

四处张望

snark 发表于 2020-3-9 23:12
今天看到一个张文宏的讲话文字稿
说到美国2800万流感，2.8万ICU，挂了1.6万，差不多千分之一ICU，千分之0.6 ...

是不是高级黑都是问题。

smileREGENT

常挨揍 发表于 2020-3-8 15:52
昨天泉州垮楼这帮人跟过节一样。

一帮子烂人。

snark

晨枫 发表于 2020-3-9 23:34
那是美国的问题，用不到他逻辑性强。

媳妇在波士顿访学，要不要逃
是个问题

晨枫

snark 发表于 2020-3-9 09:12
今天看到一个张文宏的讲话文字稿
说到美国2800万流感，2.8万ICU，挂了1.6万，差不多千分之一ICU，千分之0.6 ...

那是美国的问题，用不到他逻辑性强。

snark

今天看到一个张文宏的讲话文字稿
说到美国2800万流感，2.8万ICU，挂了1.6万，差不多千分之一ICU，千分之0.6死亡，然后说不用担心美国，随着疫情升级，美国会逐步加大投入力度，肯定能搞定。
我看了一下，咱们非湖北确诊一万二，死亡一百多，差不多病死1%，还是在全程住院治疗的情况下。
搞不懂张文宏的逻辑在哪里

机器猫

《华尔街时报》的“亚洲病夫”

说到这个，公平地说，WSJ这次真的是躺枪。
"Sick man of xyz"是一个很常见的表达方式，欧美国家经常互相这么叫，美国自己也被叫过，甚至是美国媒体自己叫的。这个词是讨论政治的，虽然不算什么好话，但是完全不涉及到对国民（体质）的歧视。
我理解多数中国人对这个词的反感是因为想起了“东亚病夫”这个词，以为外国人又开始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了。但是其实历史上“东亚病夫”这个词根本不是外国人说的，是梁启超扩展"sick man of"的原意自创出来的一个词。梁启超的本意也是说中国当时的政治，用以自励的一个词。结果后来就给传成了外国人嘲笑中国人体弱了......

陈王奋起挥黄钺

snark 发表于 2020-3-9 03:05
流感需要住院的比例相对新冠低很多吧

比例在那儿，真的到时候来几千万流感感染者，几十万住院者，美国有多少呼吸道病床给他们？

snark

陈王奋起挥黄钺 发表于 2020-3-8 17:06
美国能对付几千万流感没有错，但是并不是说新冠来了，流感就不会来，是二者叠加。所以张文宏也是到远方去 ...

流感需要住院的比例相对新冠低很多吧

可梦之

水杉 发表于 2020-3-8 12:26
搞不好美国有神药呢！前两天的采访，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曹彬教授对“瑞德西韦“的临床对比试验，评价说应该 ...

美国死亡率可不低。很多住院没两天就挂了。

可梦之

晨枫 发表于 2020-3-8 07:35
哦，那就对了。也就是说，都没想着要自己做医学防护？

应该是的。我们州第一例隔离了70多个医护人员。西雅图好多消医护、防员、警察也被隔离了。和武汉早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

不懂中

日本真是个迷之国家！一系列骚操作，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了，但所有的人包括他们自己都知道肯定不少，但我就是当鸵鸟！至于日本以后是否能跟中国靠拢，个人感觉更是个迷。日本被西方已经改造得不伦不类了，唯一剩下的他们自己的传统，说是工匠精神，实际上是不变通死板，日中关系要跟日美关系一样的话，我的感觉只有我们也去那边驻军或者彻底把他们打趴下才行，光是经济上的差距估计还不足以决定！

陈王奋起挥黄钺

水杉 发表于 2020-3-8 12:26
搞不好美国有神药呢！前两天的采访，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曹彬教授对“瑞德西韦“的临床对比试验，评价说应该 ...

意大利已经开始同情用药了，但是还是遏止不了汹涌的死亡率。

陈王奋起挥黄钺

水杉 发表于 2020-3-8 12:11
https://v.ifeng.com/c/7ueEmGHmwid
晨大可以看看上海的张文宏对美国医疗体系的业内评价。
...

美国能对付几千万流感没有错，但是并不是说新冠来了，流感就不会来，是二者叠加。所以张文宏也是到远方去，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

常挨揍

qyangroo 发表于 2020-3-8 09:12
日本除了钻石公主号，本土病例数据一直涨的极慢，目前已落后于德国。有日本坛友介绍下日本真实情况吗？跟数 ...

前阵子韩国刚炸的那几天，还能在微博看到搬运过来的日文推特求助的信息，现在这个也没了。
大家只好估计这病毒到日本后变得跟日本人一样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了。

常挨揍

晨枫 发表于 2020-3-8 12:20
对以批判TG为天职的人来说，中国没有天灾，只有人祸，而人祸的根源只有一个。 ...

昨天泉州垮楼这帮人跟过节一样。

常挨揍

晨枫 发表于 2020-3-8 08:51
那更是不靠谱啊。中国经验表明：只查有症状的，肯定漏掉好多。武汉开始的时候踩雷，一大原因就是这个。有 ...

天津除夕的时候处理那个歌诗达邮轮就是只测了30多个有症状的，不过那时候还没传开，30多个全部是阴性。
另外听说还有两艘邮轮也在加州外海等着——看到了，神牛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