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北 于 2011-8-15 15:10 编辑
(和 初恋明星文,其实,听歌也有初恋嘀) 总觉得1980年到1985年,是中国文艺的一个复兴阶段。那时改革开放顺利进行,政局平稳,经济繁荣,西风东吹,一切都新鲜又朦胧,喇叭裤、牛仔衣、太阳镜、长头发也开始传到祖国偏僻的角落。那时大家的思维苍白而活跃,文坛一片欣欣向荣之气,朦胧诗、伤痕文学站着主流,意识流等现在都烂了的手法被借鉴过来。刚刚出现的乐坛则港风台风渐次登陆,邓丽君,刘文正的歌曲逐渐散播,台湾的校园歌曲开始影响大陆,朱明英、苏晓明等流行歌手成批出现,欢快的情感节奏取代了高亢的表决心的曲调。一个过渡时期的纯真年代,人与人还保留那份宽容,至少眼睛中看不到现在的疲倦、恐慌和吃人的敌意。
那时候,我10几岁,正处在小学和初中期间,也是人生一个转折点-----情窦初开期吧。
那时侯,我并不喜欢听歌,大概也没有那种环境,不象现在,随便走在大街上都有各种怪异的、呻吟的、疯狂的歌声冲击你的耳膜,打开电视总能看到16、7岁打扮的象西游记中的妖怪一样的美少女或美少男,扭来扭去,嘴里永远是“爱、爱,爱不完”。
那时侯,流行歌曲还在赞扬与批判的夹击中前进,偶尔有些痛心疾首的老人或正规团体发出呼吁,要抵制靡靡之音。电台也就只能偶尔地、有选择地播一些歌曲,而歌曲的传播基本上只能通过电台---那时电视的普及太低了。
我不喜欢听歌曲,是因为我喜欢听相声和小说联播,那时我有充足的时间安排自己的生活,不用为生计发愁,而且那时的相声也好听,播放率也高,几乎是听完这个电台的拨一下扭,就可以听下一个电台的。
但那时姐姐爱听歌曲,不但听还用厚厚的一个本记下歌词,然后就捧着哼啊唱啊,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在然后,就开始和我抢夺收音机,于是我的相声经常半路夭折,导致我思维一再出现障碍,至今还没缓过劲,时常被人骂做傻子。
所以我痛恨歌曲,经常诅咒让唱歌的人变得象我一样傻,除了乖乖学习,听听相声和小说联播,别的什么都不喜欢。
虽然诅咒,却阻止不了歌曲飘进耳朵,什么“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呀”什么“水兵在睡梦中露出甜蜜的微笑”什么“早晨起来公鸡叫喔喔”“太阳太阳象一把金梭……”不但听到了,而且日久天长居然还能哼出来,天,我的抵抗力怎么这么差,我可一向认为自己被敌人俘虏后的表现肯定是江姐那样的。
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总之,历史的脚步是我抗不住的,除了随波逐流还能干什么?于是我不得不听,至少没那么多抵抗了。
一天放学回家,发现铁将军守门,于是翻墙而过,进入院中,却发现屋门也锁着。只好在院中踯躅、彷徨,或坐在石头上思想家般琢磨“我是谁?”的大哉问,夹杂着“老妈到底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的无头思绪。很快思维朦胧,快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了。
恍惚间,邻居的屋中飘过来一阵歌声“那一天妈妈问我,童年最难忘的是什么,在我朦胧的记忆中,难忘那童年的摇车……”一个极柔极美的嗓子,婉婉转转地将人世间最美好的亲情,悠悠地勾勒出来。我惊诧于世间有这么美妙的歌曲,也惊诧于世间有这么柔媚的歌喉,她不象黄莺那样亮丽,却和黄莺一样婉转,而其中流淌的那一丝丝柔媚,又岂是黄莺能比的?我突然发现,原来女孩子的柔美是这样的可爱。
我不知道歌者是谁,但这旋律却永远地烙在脑中,在记忆的风尘中,时时地荡起。 于是,我开始喜欢歌曲,也寻觅着,希望能再听到那让我不能忘怀的阴柔之美。
终于有一天,我又听到另一首柔柔的歌曲“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当时没听清)。,几度山花开,几度潮水平……”依旧悠悠的,象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却有那么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的哀伤,这歌声更象是不染风尘的仙子,没有半点的人间俗气。也许,女孩子的歌声就该这样?或许是我梦中的仙子,就是这样?这声音就象弯弯的小溪,潺潺流过心田,象柔软而洁白的羽毛,拂过心灵的最深之处。
我知道了唱歌的人,她叫程琳,那时也就15、6岁,但因为她的歌声,太过柔媚,因此被叫做靡靡之音,在报纸杂志以及各种公开半公开的场合被批来批去。当然,支持她的也很多。可无实在无法相象在中国这种社会,在这种压力下,她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不久,我听到了她的另一首歌《风雨兼程》“那年你要去远行,正是风雨浓,风浓雨浓情更浓,愿你多保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么风雨兼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么风雨兼程”平平淡淡地歌词,平平静静地演绎,但依旧的婉转温柔,让人不禁感动地深情。虽然婉转开始多了些世故,声音也开始高亢起来。那时,小小的她逐渐变成东方歌舞团的台柱了。
再以后,听到了《酒干倘卖无》、《熊猫咪咪》,但少了初听时的激动,不知是听得太多,还是我有点长大了,人变得复杂了,或者是世界逐渐改变了她也改变了我自己?
再后来,《信天游》,横空出世,程琳不但人长大了,嗓子也变得越来越高亢,隐隐透着蓝调的味道,和土得掉渣的崔健的《一无所有》共同掀起了至今被人津津乐道的“西北风”。歌风变了,但歌中的那份乡情和亲情依旧没变,只是没了悠悠的婉转,多了愤怒的呐喊,也许生命的苍凉已经被她或多或少地感悟了。而生存的无奈和挣扎就伴着黄土高原的厚实的生命力,在空中穿刺而去。
很久很久,再也听不到这婉转或高亢的声音了,代之而来的是和侯德建的分分合合,出国回国。中国乐坛更翻天覆地的变了,不但杨玉滢那样只嗲不柔的“玉女”独步歌坛,更有一群群新生代蹦蹦跳跳,声竭力嘶地与天斗与地斗。
这时,经历了生命中的种种生离死别的程琳出了盘专集,名字叫《江河水》。
在按下PLAY键前,我犹豫了很久,毕竟,不愿意让脑海中浮现出柔媚的声音一下子遁去,但我无法改变时间的流逝,无法改变命运的逆转。
凄恻的二胡伴着高高低低起伏悲愤的女声,哀怨还是哀愁,无奈还是抗争,生存还是牺牲?
我不忍再听,我不能让现实中的痛苦在歌声中重现。
我知道,生命中的那一份柔美已经永远地沉淀。我知道程琳已咬破了厚厚的茧子,变成了勇敢的蛾,扑火的蛾。
但我更知道,蛾的生命更加短暂,除了灭亡和蜕变,别无选择。
但我连咬破茧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瑟缩在阴暗地角落,听变节的先锋----侯德建曾经的同路人罗大佑的情歌,在回忆中弥补我现实的胆怯和空虚。
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去听生命的歌,那一声声的呐喊和挣扎,让我象秋叶一样凋零。
我只能祝福,祝福童年的歌声象那古老的摇车,积满了灰尘,却依然闪着温馨的光,在岁月的河中,吱吱哑哑地传递着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然后继续那声无奈的叹息: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几天前电视中看到对程琳的采访,成熟而世俗,柔美也好,悲愤也罢,已经找不到半分的踪影,唯一不变的只有二胡依然的哀怨。我知道,我写得不是童年,不是回忆,而是破了且永远无法织补的梦。
而梦永远是梦而已。
------------------------------
(找不到高质量的视频,胡乱贴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