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创： 学厨经历 （三）

老光

       

      学厨经历 （一）

      学厨经历 （二）

      学厨经历 （三）

      学厨经历 （四）

      学厨经历 （五）

      学厨经历 （六）

      学厨经历 （七）

      学厨经历 （八）

      
     


     大饥荒来临，一辈子喜欢吃，好吃也会吃的父亲，这会儿可就遭了天孽！
　　父亲原本就十分单瘦的身板，经这长时间饥肠辘辘的煎熬，渐渐地，越发变得干瘪。以至于拖到后来，父亲形销骨立，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看到他走路都撇撇欲倒的样儿，承受不起重活累活了，头头们便打发他去湖区捞丝草。那时节上面为了度饥荒，号召各单位开展“大种大养”。工区兴办起一个养猪场，捞丝草便是喂养那些猪儿的。
　　动身走的那天，老爷子回家来，四下里翻箱倒柜，只想寻点什么吃食，填填那干瘪的肚子。寻找了好一气，只从坛坛罐罐内翻出些腌菜。老爷子用块油布把一堆腌菜包扎好起，然后，走出了大门。爬上堤坡的那会儿，还扭回头朝我们看了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走了。
　　这是父亲留在我记忆中最后的印象。
　　他心里当时想些么得，俺至今也弄不明白。如今猜测，老人家那会儿期盼的，恐怕不是香气扑鼻的鸡鸭鱼肉等等的美味佳肴吧，可能这时候最想的是，能有一碗白米干饭，那该多美啊！可在当日前，这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华丽奢望呵呵！
　　父亲走后两天，工区领导派人来，把母亲喊了去。
　　返回时，母亲捶胸顿足，泪流满面，一路上号啕大哭。
　　这时候俺才晓得，父亲终于挺不过最后的煎熬，撒手走了。父亲带着无尽的忧愁与挂念，丢下了我们孤儿寡母一群。
　　父亲走了，他解脱了！可我们呢，还得活下去哦！父亲一死，顶梁柱倒下，家庭断绝了经济来源，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从此，母亲一年到头，整日里忧愁的是一家子的吃穿绞用。好在她也是吃苦人家长大的，晓得过日子的难处，弄得的每一个小钱，母亲都把一个钱掰成了两半花。
　　年年春上，气温一上升，地里头的菜蔬疯长。这时节，‘春菜如马草’。整个菜价直往下落，是蔬菜最不值钱的节令。
　　譬如那青菜，正处在抽苔开花的日子，两天不砍掉它，周身便长出网筋，蔬菜老掉，卖不脱啊。常常是今日里还是菜，过得一夜，明日便成了草，种菜的只有扔掉它。这个日子里，菜价一天一个行市。
　　老娘是吃过苦的人，明白‘穿不穷，吃不穷，不会盘算一世受穷’的真谛。便趁这时机菜蔬不值价的机会，用平日里只能买回一斤的钱，换回来一大堆菜。
　　老人家想的是：俺这一群娃娃，都是上长的物儿，吃起饭来，正是如狼似虎的当口。若要把我们的肚子塞饱起，该得要多少东西才填得满哪！吃是这家里头的头等大事儿，得赶早作一个预备，闲时备起忙时用，天晴攒起落雨吃。
　　买得一大担青菜尖（读作：颠）回来，先铺在地面上，让阳光晒得枯溜溜。然后，一担儿挑到河下停泊的木排上，就着清亮的河水洗得干干净净，再铺放到木头的上面，晒干水汽，晚间又一担挑哈回来。搁进那洗衣浆裳的脚盆内，撒上些盐巴，蹲下身子，用手着力地揉搓得枯蔫蔫的，再一把一把塞进坛子里头，先用手按紧起，再用棒槌一层层扎实扎紧。
　　俺跟着老娘做腌菜多年，得到的诀窍是，做腌菜其实没得巧，关键在于要把那腌菜一层层地扎紧扎严实。扎得越紧越严实，腌菜便不会漏气。腌菜不漏气，外边的细菌进不去，即便不小心，些微淌进点水去，那里面的菜也是坏不了的。
　　扎腌菜是个耗力气的活，看似非常轻巧，实则很费力气。
　　这会儿老娘已是疾病缠身，稍微吃累得一点点，便气喘吁吁的。俺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尽管那时年纪不大，气力也不足，总觉得俺就是家里的一根顶梁柱。这吃力流汗的事儿，得归俺来顶上。每每这时候，俺便一把抢过来，不让娘受累。俺只要娘坐在旁边看着，动口不动手，吩咐咋办就行。
　　俺一双手劲道也不足，按也按不紧，用棒槌扎不严实。老娘站一旁出了个主意，要俺把鞋脱掉，打盆水洗净脚，然后，把只脚伸进坛子内，人抱着柱子站着使劲地用脚放肆地踩。踩过几遍，老娘便伸手用指头在坛子里边扣那腌菜，直到扣不动了，这才准许用棒槌再扎它几遍。一边使劲地扎，一边绕着坛子打着转转。
　　往往做好一坛子腌菜，得踩呀，扎呀，擂上个把小时。你想，百把来斤青菜，哪怕是晒枯哒的，也得塞上好几坛啊！常常把这几坛腌菜做完，便到了半夜三更，那一个累呀！如今想起来都寒心哪！
　　就这样，在老娘的言传身教之下，打小起俺便学会了制做腌菜。
　　夏天到了，豆角发了莽（多了）。小镇子市场不大，容量也小，东西太多，卖不脱手，卖不脱就得降价。娘便一捆捆买哈回来，晒成干豆角，泡成酸豆角，剁成末末豆角。
　　先烧上一锅开水，然后，把豆角放进开水中一煮，煮得蔫蔫的，再捞将出来，铺上门板，一列列排起，搁太阳光下晒得焦干，做成那干豆角。这干豆角用来炖鸡，炖肉，炖腊肉……，那味道真就是没得说！先把干豆角用开水一发，发胀后切成筒筒（一段段），等鸡肉或肉吃得差不多哒，钵里头只剩下点油汤时，再将这泡发的干豆角搁哈进去，点起火炖呀熬。等到豆角炖软了，嘿嘿！甜甜的，软软的，脆脆的，比那鸡肉还要好吃！
　　泡酸豆角简便易行。先烧上一锅开水，等到水开，搁些盐进去。候水冷过性，再一齐装进坛子内，这酸水就算是备下。
　　接下来，挑选那嫩一些的豆角，去掉虫眼和蒂把儿，搁太阳下晒枯。然后，挽成把子，放进坛坛内，闷上个十天半月就能吃了。
　　做末末豆角麻烦些。一般说来，多是选那嫩嫩的豆角，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晾干水汽后，跟着用刀把那豆角切成一厘米长短的末末，用盆子盛起，也是搁在阳光下面晒枯。直晒得枯溜溜的，再用个脸盆或是其它比较大的容器盛装起，跟着放些盐进去，拌得均匀，腌上半小时，再用双手使劲地揉搓这豆角末末。直揉得末末豆角上面出了汗（冒汁水）方才作罢。
　　口味重的，盐可多放一点，要清淡的，盐须少放一点。不过，盐放得太少了的话，这末末豆角容易酸。这也就告诉了你：喜欢吃酸的，可以少放点盐啰！

料理鼠王

看光叔的文章，忆苦思甜。
总是有浓浓的亲情在后面，感动。

容易

看得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