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路弯弯曲曲,草地上矢车菊紫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远处山巅残雪斑斑点点,半山盛夏牧场绿草如茵,路旁栎树、山毛榉和白桦漫山遍野,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空隙洒下缕缕金光,云雀在枝头跳跃啼唱。舒尔茨在一棵椴树下暂停片刻,贪婪地呼吸着夏天的芬芳。上一次行走在这样的风景中居然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还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之后,他的生活是由不停的抢修、维护、转场、战备、防空和恐惧组成的。”
Wars begin when you will, but they do not end when you please. ——Niccolò Machiavelli
战争你想打就打,但休想说停就停。——马基雅维利
“当他悄悄出现在屋旁,他的爱人正在晾衣裳,太阳把她的剪影投射在雪白的床单上。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屋后古老的水车吱吱嘎嘎地响,他伸手把晾衣绳撩到一旁,映入眼中的是她忧郁的面庞。她惊讶狂喜投入他的怀抱,想说的太多了,只好一边亲吻一边讲。”
波希米亚森林的仲夏夜之梦! A3 w4 r& b" j2 o" a# j. V) C
前第三帝国空军机械师舒尔茨独自跋涉在波希米亚森林中的山路上。背上的袋子里除了食物、水和毯子,还有一把私藏的手枪。5 x8 O% d* B6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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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已经结束了,不用再信仰元首,信仰主义,他从此只想信仰生活,信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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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尔茨来自一个小镇,高中毕业到慕尼黑,在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公司当了三年学徒。赶上扩军,他被征召为维修战斗机发动机的机械师。从此随军东征西讨,而战争最后的三年是在西线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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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轰炸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乐观,认为这完全是浪费和送死。的确,曾经一次打下来轰炸机六十多架,几百个美国人或死或俘,德国飞机损失不大,跳伞的飞行员都是坐着汽车英雄一般夹道欢迎回基地的。但是轰炸没完没了,白天是美国人,夜晚是英国人,他们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飞机、燃料和人力,战俘营里关押的轰炸机飞行员已经上万,而下一波雷霆还是会如约而至,规模更大。0 m H6 V! M# M, t1 [: A. s4 t; E( F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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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尔茨认识的飞行员越来越年轻——执行不了几次截击任务就会阵亡或者受伤,补充上来的因为训练不足缺乏经验完蛋得更快。每次看到稀少的返场战斗机,他常暗自庆幸自己是个机械师——招飞他也去碰过运气,但是腿上骑马摔的旧伤把他刷了下来,无意之中让他活到了现在。* {7 R- p% K* a0 O" g, p
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只有一件事:回到未婚妻米娅的身旁,从此把战争的梦魇抛开;生命是这样宝贵,和平是这样甜美,既然已经握在手里,那就要攥紧,再也不能让他溜走。
山路弯弯曲曲,草地上矢车菊紫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远处山巅残雪斑斑点点,半山盛夏牧场绿草如茵,路旁栎树、山毛榉和白桦漫山遍野,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空隙洒下缕缕金光,云雀在枝头跳跃啼唱。舒尔茨在一棵椴树下暂停片刻,贪婪地呼吸着夏天的芬芳。上一次行走在这样的风景中居然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还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之后,他的生活是由不停的抢修、维护、转场、战备、防空和恐惧组成的。
米娅是苏台德地区的德裔,帝国吞并捷克时,舒尔茨所在的航空队进驻布拉格,一次放假意外认识了她。现在,他要穿过人烟稀少的波希米亚森林到她的村庄,再把她接回自己的家乡。. n* ~- B3 x: F# C! l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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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热了的舒尔茨在小溪旁蹲下来洗把脸。淙淙的水流倒映出一张又一张面庞:第一批换装Me262的利文,发誓要用最先进的喷气式肃清德国的天空,但第五次出击没有回来;俯冲轰炸英雄卢卡斯,认识他和看到他的讣告都是在报纸上;调去意大利和北非的同事拉尔夫和马库斯,再也没有音讯;更别提去了东线那个填不完的大坑的飞行员和地勤们——他们都不在了,而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活下去。) h$ |3 b7 g; P8 b- X
夜幕已垂,还有半天行程,幸而他已经做好露宿的准备。凉爽的仲夏夜里,蜷缩在背风处裹紧毯子,开始笼络睡意——但他又是多么的忐忑——一到夜里,各种可怕的念头就在脑子里回响。4 R2 ]: i0 P0 \6 g7 u ?0 x
上次通信已经是半年以前,见面更是一年半前了,音讯全无让舒尔茨空虚发狂乃至绝望。他总是安慰自己,轰炸把交通都破坏了,米娅写了信也没法寄出来。但是这脆薄的信心就像十一月湖上泛起的薄冰,一加压力就要出现裂痕。& [6 k. ~6 |2 j( [
疲劳终于压倒了胡思乱想,舒尔茨进入了梦乡。' ?& c9 h; b6 z K7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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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梦中,他到达米娅的村庄,只有一片轰炸后的废墟——他双手掐着喉咙告诉自己快醒醒这不是真的,果然一身冷汗地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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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梦中,他遍寻废弃的村庄,找不到一个人——他把脑袋往墙上撞,幸好软绵绵地没有回响,折腾好一番终于回到了漆黑的森林之夜;) G0 @7 I6 i! a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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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梦中,当他推开她的房门,坐在桌旁吃饭的竟然是一个矮胖的捷克男人。他拔出手枪,但是米娅拦在了他的身前——他干脆顶住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果然抽搐着痉挛着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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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难熬的一夜,当天边露出微明,舒尔茨匆匆上路。
当他悄悄出现在屋旁,他的爱人正在晾衣裳,太阳把她的剪影投射在雪白的床单上。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屋后古老的水车吱吱嘎嘎地响,他伸手把晾衣绳撩到一旁,映入眼中的是她忧郁的面庞。她惊讶狂喜投入他的怀抱,想说的太多了,只好一边亲吻一边讲。
激情过后,米娅一边烤土豆,一边咀嚼舒尔茨的话。针对德裔的报复就要到来,勃兰登堡、西里西亚和东普鲁士到处都在大规模的打抢赶杀,苏台德绝非久留之地。她流着眼泪,双亲都已去世,两个哥哥一个死在高加索山一个死在大西洋底,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穿过波希米亚森林到德国这边去,临走老房子放一把火,那些人什么也别想得到。
舒尔茨嗅着女人香,不知在温柔乡里沉浸了多久,突然被凄厉的警报声惊得坐了起来。扭头一看,同事莫里茨连滚带爬,一边吼着“空袭!空袭!!!”,一边冲出房门,咕隆咕隆摔倒在楼梯上。他万分惊诧,分不清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中: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震得窗户吱吱咯咯地响,跑道上的最后几架梅塞斯密特绝望地转动着桨叶开始滑动,卫兵的身影如幽灵一般在火团中飘忽浮现,一切都给人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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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一切都已无关紧要。恍惚了数秒钟后,舒尔茨和十几名尚在梦中或者已经醒来的同事一起,连同地勤宿舍被一枚一千磅的炸弹撕扯得粉碎,散落到几百平方米的地面上。# j( p( k6 W8 `4 Z4 b$ d
其时1945年2月8日。
讲故事的那天,喝了酒的老邓话越来越多。但马甲记得,他最后的话还是那句: “打仗不好,真的,打仗不好。不管什么事,再难也难不过打仗,再狠也狠不过打仗”。
是的,打仗不好。如果能够避免战争的话,谁会愿意去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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