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7日,217位来自全美各地的歌友第五次在美国演唱《岁月甘泉》。世界顶级的芝加哥交响乐厅响起了中国知青的史诗般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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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芝加哥交响乐厅舞台(共300余人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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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交响乐厅一景(场地租金20000美元)。
这次演出的一大亮点是美国观众创造纪录,约有30-40%的观众是“真洋鬼子”。众多美国观众非常投入,尤其在聆听第五乐章时,不禁感动落泪,场面感人。很多人认为,芝加哥演出是迄今为止海外各场演出中,人数最多、场地最辉煌、合唱效果最动人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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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上,一眼望去,十之三、四是“真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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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文字幕极为必要,尽管为此花费了7000美元。
过去数年,《岁月甘泉》充满争议。大致而言,一些批评《岁月甘泉》的声音主要侧重下列三点。
第一,惨绝人寰、祸国殃民的上山下乡运动,不是什么“甘泉”(见第一乐章),而是人间地狱,必须予以否定。
第二,知青的苦难,决不能用一句“青春无悔”(见第六乐章),轻松带过。只有哪些既得利益者或人生得意者,才会如此贵族化地消费众多被耽误了的一代。
第三,针对这场与文革浩劫紧密相连的上山下乡运动,不能无原则地献媚,更不可以高唱“向祖国,献出我们的骄傲”(见第八乐章)。
针对这些流行在江湖上的非议,我们有幸听到来自美国耶鲁大学苏炜教授的亲自答辩。苏教授的演讲首先定义了知青情结:“是有过上山下乡经历的知青一代人,对这一段刻骨铭心的青春经历难以忘怀而寻求群体性认同的一种集体记忆和集体情感”。 我们纪录的不是甘泉的岁月,而是岁月历练过的甘泉。
苏教授认为,知青情结确实是一种怀旧的产物,但怀旧却是一种因岁月流逝而自然产生的“人之常情”,它不能以政治正确的政治化理由,予以嘲笑和蔑视,因为有些知青朋友对“载歌载舞”的形式表现知青,认为是一种“政治不正确”。其实,只有专制主义才对“人之常情”予以不合“常情”的压制。所以,作为有血有肉的知青一代的青春,不仅值得缅怀,更值得投注情感,诉诸歌唱和咏叹。
事实证明,正是这样的“人之常情”,才是《岁月甘泉》在海内外一演再演、获得广泛反响的动力和原因。对此,苏教授还提到《岁月甘泉》第七乐章中的“老班长”,就是一个真实人物,每当见到这些旧日农友,无限感慨。讲到这里,苏教授不禁哽咽难言,感动、感恩的“人之常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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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炜教授
苏教授演讲的第二个主题是“如何对待苦难人生”?苏教授认为,对待苦难有两种模式:一是祥林嫂模式,沈溺苦难、悲悲切切、唠唠叨叨、永难自拔;二是苏东坡模式,历经苦难、洒脱依然、大气磅礴、乐观向上。苏东坡曾以戴罪之身,远贬蛮荒绝地海南岛,“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但苏的态度是:“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古真吾乡”,“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也许是同出“苏”门,苏炜的痛苦经历堪比苏轼。15岁,只身赴海南插队,历经整整十年磨难;23年前,与民族再度同难,被迫离国,浪迹海外,九年后才得以奔丧回国。这两度近二十年的被迫土插和洋插的经历,并没有导致苏教授的沉沦。他认为,知青一代确实是背负民族劫难的一代,但绝不是沉沦的一代,知青一代人被“sent down”,但绝对没有“down”。知青精神的核心是“面对困难,化解艰危的能力”。
当然,更多的凡人既不是“祥林嫂”,也不是“苏东坡”,而是一种“哀而不怨”的芸芸众生,有点“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范儿:我悲哀,但不沉沦、不怨愤、也不豪情万丈。
另外,苏教授回应了对文革和上山下乡运动的评价。他对文革的批判和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作出整体性否定,没有异议。但音乐作品不是叙事和理性的体裁,歌词主要是诉诸情感,而不是理性。所以,面对争议,最大的公约数是感念人生、感念土地、感念我们的乡亲父老(见第八乐章)。这种草根性的感恩是人类最朴素、最真挚、最无私的情感。
其实,在给定的中国政治文化情境下,许多国人常常喊着民主反民主、恨着文革干文革。这种人格分裂现象已经成为中国政治文化的一大元素,凝聚在许多人的血液之中。对此,苏教授认为,非黑即白的绝对主义思维,把一切话题泛政治化和泛道德化,正是所谓“文革遗毒”的最突出特征。当有人断言“苦井里绝对只有苦水,绝对掘不出甘泉”之时,其实有意无意地把自己陷于文革思维之中。
必须指出,参加《岁月甘泉》演出的众多海内外歌友,不仅政治观点存在左中右,更不乏私人之间存在恩怨与情仇,但这都没有妨碍他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兢兢业业、风雨无阻,最后共同唱响一代知青组歌。这就是《岁月甘泉》的最大功绩,它成为一种跨年代(歌唱者从40后到90后)、超国界(中美澳)、跨种族的大熔炉和大平台,用音乐稀释了对立、淡化了偏见,最终形成了一种苏教授所赞赏的“人生比政治大、青春比意识形态大”的超越性效应。所以,苏教授坚持认为,《岁月甘泉》从来不是一组“知青颂歌”,更不是“文革颂歌”,但是知青一代人的“青春之歌”。
笔者以为,针对江湖上对歌词所提的“祖国”一词的异议,值得深思。中国人有着深深的祖国情结,但很少追问祖国的定义,尤其是爱国的定义。曾几何时,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将祖国与政府、祖国与政党划上等号,爱国必须爱党。
很显然,祖国的内涵应分四个层次:一是物理意义上的山水建筑;二是文化意义上的语言文化;三是人文意义上的父老乡亲;四是政治意义上的“三政”--政府、政党和政客。由于政府和政党只是一个抽象概念,最终代表政府、政党,甚至祖国说事的往往是具体的政客。我相信,苏教授在歌词中所提的“祖国”,应该是前三个层次,而不是政治概念。厘清了这一定义,类似祖国的争议就没有争议了。
随着知青一代登上中国领导人的宝座,相信有关知青素质、知青情结、知青人格、知青现象和知青文化的研究将成为显学。《岁月甘泉》已经启动了这一显学的争论,并集结了众多歌友,为传承知青文化、反思知青年代、弘扬知青精神,提供了寓音于教的平台与契机。
(摘自洪朝辉博文 “知青壮歌与反思 --记《岁月甘泉》芝加哥演出和苏炜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