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转”公案
李商隐有一首题为《药转》的七律诗,历来聚讼纷纭。原诗是这样的:“郁金堂北画楼东,换骨神方上药通。露气暗连青桂苑,风声偏猎紫兰丛。长筹未必输孙皓,香枣何劳问石崇。忆事怀人兼得句,翠衾归卧绣帘中。”清初学者朱彝尊直说“题与诗俱不可解”,另一个学者何焯认为是“登厕诗”,而给李商隐诗作笺注的冯浩则推测是“咏闺人私产者”,近代学人张采田同意冯浩的推测,也认为是“咏人之以药堕胎者耳”。
上世纪七十年代,台湾《联合报》发表了水晶的《堕胎可以入诗吗?》一文,旧话重提,不但认同堕胎说,并认为李商隐“在挑选诗材上表现的新颖大胆,即使在二十世纪的西洋诗人中,也找不到差堪比拟的类似作品”。
几个月后,该报又发表了邢杞风的商榷文章,不同意堕胎说。高阳随即也写了一篇“释《药转》”,指出:“通观全诗,乃是在极轻松心情下所作的一首登厕即兴。”高阳比前人更进一步的是,他看出诗人患了很严重的便秘,服药有效,“数日宿积,一旦尽去,那种满身轻快,栩栩欲仙的感觉,便秘患者无不经历过”。
其实,李商隐这首诗最让人费解的就是题目“药转”二字,高阳由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中“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的“转”字,“望文生义,知与如厕有关”,再根据诗的内容解题,认为就是服药以后上厕所的意思。
一首诗让人猜了几百年,当年《联合报》上邢杞风的文章最后说:“衷心希望对李商隐诗有深刻研究的行家提出一套令人信服的解释,不要让我们继续瞎摸下去。”
其实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陈乃乾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没引起注意。陈买到一部古代高丽翻刻宋版的《李义山诗》,才发现题目“药转”原来是“药轩”的误植,这样的题目,配上这八句诗,真是平澹无奇,“不料做注解的几位先生想入非非闹出这样的笑话”。这篇文章收在新出版的《陈乃乾文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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