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 A% Q6 h O0 D4 s) u3 _( [其三,情感的含蓄节制。“雅”的诗词,在情感表达上,崇尚含蓄蕴藉,反对直白浅露。情感的抒发往往借助于意象、意境的烘托,做到“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情感的表达也受到礼乐文化的规约,强调节制有度,避免情感的过度宣泄。例如,李商隐的《锦瑟》,情感幽深曲折,意象朦胧精炼,诗意含蓄蕴藉,体现了晚唐诗歌“雅”风格的情感特征。4 A. q, s+ J, q- s
! ]+ `, ^+ } t0 v1 y6 d其四,格调的高迈雅正。“雅”的诗词,在格调上,追求高迈雅正,力避低俗浅陋。诗歌的主题往往与庙堂之音、礼乐教化、士大夫情怀等宏大叙事相关联,体现出昂扬向上的精神格调和精炼的文化品味。例如,屈原的《离骚》,以宏大的格局、悲壮的情怀,抒发了诗人忧国忧民的高尚志向,格调高迈,气象宏大,堪称中国古代诗歌“雅”格调的代表。 1 j7 f2 F/ P" M9 E+ h% D! R- ?" {' \ + Y S( [, I4 X6 U3 _1 e( h与“雅”相对,“俗”字,溯其本义,与“风俗”、“习俗”、“大众”相关。《说文解字》释“俗”为“习也”,段玉裁注曰:“凡人习见习闻,则以为常,故谓之俗。” 可见,“俗”的本义与常见、流行、大众相关联。在文化语境中,“俗”逐渐引申为通俗、世俗、俚俗、民俗等含义,成为与“雅”相对的概念,指称民间、大众、日常的事物。在文学批评层面,“俗”并非贬义,而是指称一种与“雅”不同的审美趣味和艺术风格,与民间文化、世俗生活、大众情感紧密相连。文学意义上的“俗”,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4 V0 N" Z, p) @( U" [3 i ( v9 \6 z) |. r+ x' Q, C L# }4 V; @其一,语言的通俗口语化。“俗”的诗词,往往采用通俗易懂的口语,语言自然流畅,生动活泼,力避文言的艰涩和典故的堆砌。俚语、俗谚、方言的运用,都成为构成“俗”的语言风格的重要元素。例如,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语言质朴自然,口语化明显,叙事生动,情感真挚,体现了民间诗歌“俗”的语言特征。 : [: N8 i2 h3 K9 Q r8 z6 Z% l2 }8 `8 b# j, a0 [# Z4 t- d: o
其二,意象的日常世俗化。“俗”的诗词,在意象的选取上,倾向于选择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意象,如柴米油盐、田园风光、市井人物等,以营造亲切自然的意境。民间生活场景的描绘,普通人情感的抒发,市井风情的展现,都成为“俗”诗常见的意象表达。例如,《诗经·国风·氓》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起兴,意象日常,贴近生活,展现了民间诗歌“俗”的意象特征。 ) I3 a. o/ n9 Z. h, p 9 m3 l' z: u$ n7 d+ r其三,情感的率真直白。“俗”的诗词,在情感表达上,崇尚率真直白,反对含蓄蕴藉。情感的抒发往往直抒胸臆,淋漓尽致,不避讳情感的浅露和外放。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成为“俗”诗真挚表达的对象。例如,李白的《将进酒》,情感奔放豪迈,直抒胸臆,语言流畅自然,体现了唐诗中“俗”的奔放情感。7 x* o3 O+ @* A, d8 [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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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风格的活泼自由。“俗”的诗词,在风格上,追求活泼自由,不拘格律,形式多样。风格的呈现往往自然流畅,生动活泼,富于变化,体现出民间艺术的自由精神和创造活力。例如,元曲的俚俗泼辣,明清小说的通俗生动,都体现了“俗”文学风格的活泼自由。! A2 U# G! ^# Q3 H& B3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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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需要强调的是,“雅”与“俗”并非截然对立、泾渭分明的二元对立结构,而是在动态的历史发展中,呈现出复杂而辩证的统一关系。“雅”与“俗”之间并非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是存在着相互依存、互相影响、动态转化的复杂关系。 + p6 f) P5 V9 ^ B$ H" o: B, e+ v+ \) N
一方面,“雅”中有“俗”的根基。“雅”并非凭空产生,而是从“俗”中提炼升华而来。任何一种“雅”的艺术形式,其源头往往都可以追溯到民间,从“俗”的土壤中汲取养分,获得生命力。例如,被视为“雅”文学典范的《诗经》,其“风”的部分,就来自于民间的歌谣,体现了早期诗歌“雅”与“俗”的天然联系。) t7 u# a: r# C: T4 s-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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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俗”中有“雅”的追求。“俗”文学也并非一味地追求浅俗,而是可能在通俗化的外壳下,蕴含着对艺术性的追求,自觉或不自觉地向“雅”靠拢。例如,宋词中的俚俗词,虽然语言通俗,但其意境的营造、情感的表达,仍然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体现了“俗”文学对“雅”的潜在追求。 ( Y( I& @; \, h" a( I3 P0 m# F' P
更为重要的是,中国诗词的最高理想,并非是纯粹的“雅”或纯粹的“俗”,而是“雅俗共赏”。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能够兼具“雅”与“俗”的优点,既能满足精英阶层的审美需求,又能为大众所喜闻乐见,达到更高的艺术境界。“雅俗共赏”并非简单的折中调和,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艺术融合,它要求作品既有“雅”的精炼品格和文化内涵,又具有“俗”的生动活力和大众基础。 ! s; V1 p2 j6 c$ T' V( r$ p& S9 G! S5 l! w% Y9 D" ^3 O
第二部分:胡应麟《诗薮》的诗学思想及其对古诗的推崇" J2 q# j$ X% j0 Y* t
要深入理解胡应麟的“雅俗观”,必须首先对其诗学思想及其在《诗薮》中对古诗的推崇进行系统考察。胡应麟,字元瑞,号石林,晚明时期重要的文学批评家、藏书家和目录学家。他生活于晚明社会动荡、思想文化纷繁复杂的时期,目睹了晚明诗坛模拟剽窃、空疏浮靡的弊病,深感诗歌发展正面临着迷失方向的危机。在这样的背景下,胡应麟以其深厚的学养和强烈的责任感,撰写了《诗薮》这部鸿篇巨制,试图通过梳理诗歌发展脉络,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为晚明诗坛指明方向。+ o+ S( |$ n; Q E#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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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薮》的成书,历时多年,凝聚了胡应麟毕生的心血。全书共分内编、外编、杂编三部分,内容宏富,体系完整,论述精辟,被誉为明代诗论的扛鼎之作。《诗薮》的文学史观,鲜明地体现了上溯古代、宗法汉魏的复古倾向。胡应麟认为,诗歌发展存在着由盛而衰的规律,先秦两汉是诗歌的源头和高峰,魏晋南北朝是诗歌的流变和发展,唐诗是诗歌的又一高峰,而宋元以后的诗歌则逐渐走向衰落。他将诗歌的 “正宗” 置于先秦两汉,尤其是《诗经》和汉魏古诗,认为后世诗歌的创作都应该以此为典范,回归诗歌的本真与自然。 ( k9 O/ }5 Y6 H$ h: m8 k8 R2 O5 K
在《诗薮》中,胡应麟并未直接使用“雅”与“俗”这对范畴来系统论述诗歌,但其诗学思想中却蕴含着深刻的“雅俗观”。总体而言,胡应麟并非简单地扬“雅”抑“俗”,而是在推崇“雅正”诗歌传统的同时,也肯定了“俗”文学的价值,尤其重视诗歌的“本色”与“真情”。他反对晚明诗坛的模拟剽窃、空疏浮靡之风,提倡诗歌应回归自然真淳的本色,表达真挚的情感。在胡应麟看来,“雅正”是诗歌的最高标准,但他所理解的“雅正”并非僵化的格律教条,而是更侧重于诗歌的内在精神和艺术品格。他认为,真正的“雅正”诗歌,应该是“源本性情”,自然真淳,既具有精炼的艺术形式,又饱含真挚的情感内容,能够达到“雅俗共赏”的艺术境界。 3 T) ^) h Z! _7 g: V! F$ E: N& w% H Z. |. b; U$ q, t
在《诗薮》中,胡应麟对《古诗十九首》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称赞其“兴象玲珑”、“意致深婉”、“直抒胸臆”、“语淡而味长”,认为《古诗十九首》是“五言之冠冕”,体现了五言诗的最高艺术水准,为后世五言诗的典范。胡应麟对《古诗十九首》的推崇,并非仅仅停留在艺术形式的层面,更是对其蕴含的“雅俗”融合之美的深刻体悟。) E; a6 {/ F6 p#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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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雅俗”角度解读《古诗十九首》,我们可以发现,其艺术魅力恰恰在于“雅”与“俗”的完美融合。《古诗十九首》在语言表达上,洗练精炼,意境营造上,深远幽静,情感抒发上,含蓄蕴藉,体现了古典诗歌的精炼和典雅,具备了“雅”的特征。例如,《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语言质朴洗练,意境深远,情感含蓄,却又饱含着真挚的离别之情,令人回味无穷。" J$ k4 M/ u4 d7 c- U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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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古诗十九首》并非纯粹的“雅”,其“雅”的框架下,又融入了“俗”的真情与自然。《古诗十九首》的取材,多为日常所见,情感表达真挚自然,语言风格质朴流畅,带有民间歌谣的质朴气息,体现了“俗”的特征。例如,《明月皎夜光》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蝉鸣树间,玄鸟思归还。” 描写明月、促织、白露、秋蝉等日常意象,营造出清冷的环境氛围,烘托出游子思妇的孤独情怀,语言自然流畅,情感真挚动人。- ~8 l* C, p2 C# |
- o V, b# D5 |' [. Z那么从胡应麟《诗薮》的视角来看,当代诗词创作应该如何处理“雅”与“俗”的关系呢?《诗薮》的诗学思想,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启示。胡应麟推崇“源本性情”,强调诗歌应表达真挚的情感,反对矫揉造作、空洞说理。这一观点对于当代诗词创作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当代诗词创作,应该避免一味追求“雅”,脱离现实生活,内容空洞,形式僵化;也要避免一味迎合“俗”,流于浅薄媚俗,缺乏文化内涵和艺术深度。当代诗词创作的理想方向,应该是在“雅”的框架下,融入“俗”的真情实感和时代精神,创作出既有传统文化底蕴,又具有时代气息和大众审美的优秀诗词作品,真正实现“雅俗共赏”的艺术理想。4 O+ q9 c: M ?! p1 y
* o; |! ^; u2 c, R这里,我们不妨引入一个当代通俗文化中的例子。著名相声演员郭德纲曾戏谑地解读“雅”与“俗”:“牙佳为雅,人谷为俗”,又借周立波“喝咖啡”与“吃大蒜”的比喻来调侃“雅俗”之争。固然,这些都是为了舞台效果的幽默表达,但它们也触及了一个核心问题:“雅”与“俗”的讨论,最终都绕不开价值观,即“三观”的问题。 诗词乃至整个文学,自始至终都是价值观的映射与表达。 1 P# y& i A4 l % V: k: `) I- E; y) o, Z“牙佳为雅”或许暗示了精致、考究的生活方式,而“人谷为俗”则指向了大众、日常的生活状态。但这种区分并非绝对的。真正的“雅”,不应是脱离群众、高高在上的“阳春白雪”,而应是建立在深厚文化底蕴和正确价值观基础上的精神追求;真正的“俗”,也不应是粗鄙、低俗,而应是充满生活气息、反映大众心声的真实表达。 + z$ g( b) N8 G 2 C* ~4 F7 z& A( v8 [" {$ C( b; G4 d% [“喝咖啡”与“吃大蒜”的比喻,表面上是在区分生活方式和审美趣味,实际上也暗含了某种价值观的倾向。然而,无论是“喝咖啡”还是“吃大蒜”,只要是符合社会公德、体现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都应得到尊重。关键不在于形式上的“雅”或“俗”,而在于其背后所蕴含的价值观是否健康、积极。' `$ z; g8 ]+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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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代诗词创作,不仅要追求“雅俗共赏”的艺术效果,更要注重作品的价值观导向。诗人应以正确的价值观为引领,创作出既有艺术高度,又能反映时代精神,且能为大众所接受和喜爱的作品。只有这样,诗词才能真正发挥其文化传承和价值引领的作用,为社会进步和人民精神生活的丰富做出贡献。' t, P- t5 b5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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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C" i2 y& p1 d2 B4 m0 {纵观中国诗词发展史,“雅”与“俗”的关系,始终是中国诗歌审美体系中一对重要的范畴。“雅”与“俗”并非截然对立,而是在相互依存、相互转化中共同构成了中国诗词的独特魅力。从先秦诗歌的“雅俗”萌芽与融合,到唐诗的“雅俗”交融与高峰,再到宋词、元曲、明清诗歌的“雅俗”分野与演变,“雅”与“俗”的互动,推动着中国诗词不断发展和创新。' g9 t w. ^, U0 a' Z'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