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对铁路又爱又恨,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老爸长期驻扎在外地,每年一次休假回北京,呆两三个礼拜就又离开。
铁路两条铁轨,送回老爸的是它们,送走老爸的也是它们。
每年去北京站接站之前的夜晚,我老妈就会被我烦得不行不行的,每隔半个钟头左右,我就会随机排列组合地问这么几个问题:我爸的火车几点到啊?我爸会带什么回来啊?内火车得有多长啊?我爸在第几节车厢啊?那什么,你说我爸现在上火车了吗?我们几点去火车站啊?哎,妈你怎么捂额头啊?是不是头疼啊?
一般折腾到快半夜才睡着,第二天大院起床号都叫不醒,非得要把收音机的音量拧到最大,然后连拉带扯拽起身,迷迷糊糊刷牙洗脸,直到早饭第一口粥在嘴里烫着了,才清醒得差不多。
内时候要是有口咖啡喝,那情形,准定大不一样!
北京站什么时候都人山人海的,等候的时候大人各种焦心,小孩各种混蛋。我那时候特淘,没一刻老实的时候,总喜欢趁人不注意往月台边儿上挪,脚踩在边缘上,身子前倾,伸长了脖子看铁轨,然后便听到我妈撕心裂肺一声吼,冲过来把我抱开,那瞬间四蹄腾空的感觉,比荡秋千还过瘾。我妈常年打篮球,那时候在拥挤人群中冲出一条路来爆发的速度和力量,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已经进入更年期的妇女啊。
等远远的看到火车到站,月台上立马就沸腾起来,孩子们欢呼,大人们也有那么一点儿雀跃。我妈会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叮嘱我别认错了人。
合着他一年回来一趟,我要一不小心管别人叫了爸爸,还得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