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刀锋战士的案子
本帖最后由 橡树村 于 2014-10-31 15:16 编辑最近忙，没时间写长东西，只能简单写写刀锋战士这个案子。
审理经过大半年，一审终于判了。这个案子在南非是全方面各种媒体直播，甚至还明确了法庭审理的时候推特直播进程合法的问题，在南非媒体可以说是铺天盖地。不过我都没看直播，真的没这个时间。只是宣判罪名的时候，以及宣判刑期的时候跟进听了几个小时直播。其他的案件细节，一概没时间，只简单看新闻提要啥的。
如果还有不知道的，结果是这样的：检方起诉了四项罪名，第一个当然是杀瑞娃的事情，起诉的罪名是蓄谋杀人，另外三个都是违反枪支管理法案，两个随意开枪以及一个枪支保管不当。法官宣判，否定了蓄谋杀人，否定了杀人，也否认了正当防卫，只认定了过失杀人。南非的杀人罪分成三个等级，法官给认定了最轻的一个。另外三个，法官有两项认为证据不足，只采认了在餐馆误开枪的事情，所以只认定一项违反枪支管理成立。否认的两项，一个是前女友提供的线索，说奥斯卡有一次开着开着车就自己拿出枪来冲天放枪，否认的理由是这个前女友的证词前后矛盾，而且其他证人之间的证词也不统一，看起来更像私人报复。法官甚至说了这个前女友是一个非常不可靠的证人。
刑期是这样的。过失杀人，不超过五年监禁；违反枪支管理，三年缓期五年。两项同时进行。也就是结果是监禁五年。估计实际关押时间两年左右。奥斯卡方面已经表示不会上诉，而且奥斯卡已经开始服刑了。
南非的舆论很热闹，怎么说的都有。受害人一方认为正义得到伸张，也就是说对这个结果满意，现在在招呼利用瑞娃的名字建立什么救助妇女基金之类的。奥斯卡家人认为接受这个结果。检方说还要研究才决定是否抗诉。观众就热闹了。有说太轻的，有说太重的，在媒体里面吵得很热闹。各种帽子都有，什么种族歧视拉，性别歧视拉，名人特权拉，也有说对奥斯卡肆意报复的。不过至少从愿意到媒体发声的观众那里，多数还是在说判得轻了。私下里的聊天，就有各种各样自己想象的故事了，听起来很是热闹。比如一个学生告诉我说，说瑞娃考上了奥斯卡之后，接触到了很多平台，也成了名了，然后认识更多人，于是要把奥斯卡甩了之类的，导致奥斯卡要杀人。反正八卦这个东西，自己添油加醋，流传开来，就会很热闹。
南非的法律界也有争议，争议在过失杀人的判决是否合适的问题。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法官没有认定奥斯卡是蓄谋杀瑞娃。原因不是因为奥斯卡的版本更加可信，法官说了奥斯卡不是一个可靠的证人，对他的证词的采用是打了折扣的。法官说原因是检方的蓄谋杀人版本过于牵强，过度依赖几个假设，没有道理的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认为检方的蓄谋杀人指控证据不够充分，所以没有采用检方的版本。也就是说，大约是疑罪从轻从无的意思。这不意外，这个案子南非警方办案是出了一些错的，从最开始保释申请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一些证据的确有问题，我粗略听到的信息看，检方蓄谋杀人的版本的确有漏洞，从媒体的反应来看，观众们认为能够判蓄谋杀人的本来也不很多。
争议在是否是杀人罪的问题。这里涉及到的细节，就是奥斯卡在向卫生间里面的人开枪的时候，有没有要杀死人的动机。我的理解，如果奥斯卡开枪的时候有杀人的意思，那么应该是杀人罪，如果只是为了击伤，恐吓之类的，那么就是过失杀人甚至正当防卫。法官认为奥斯卡开枪的时候并没有想把人杀死，采信了奥斯卡的版本，说开枪的时候没认为射向里面人的要害，这个判断似乎也有弹道分析支持，至少说弹道分析支持奥斯卡自己描述的版本。这一个判断在南非法律界引起了很大争议，两个阵营都有，不少知名法学专家都出来说话了。如果检方抗诉，针对这一点的可能性很大。法官也指出对于一个躲在封闭空间里面无处可逃的人连开四枪，无论什么动机也都是重大过失，法官排除正当防卫，以及给了五年刑期而不是监外执行，也是建立在这一点上的。但是刑期问题上检方是无法抗诉的，南非的法律对检方抗诉有规定的，具体原因我没记住，反正刑期的问题检方说不了什么。这个案子如果继续，应该仍然是罪名本身的问题。当然如果罪名改了，刑期肯定也要改。
几乎同时，南非另外一个名人杀人的案子也有了新的结果。几年前，南非一个歌星磕药以后在大街上飚车，撞死四个小学生。这个案子一审的时候定的是杀人罪，最近二审改成了过失杀人，认定过失杀人有和奥斯卡案相似的逻辑。这里面可能涉及到南非对杀人罪的认定的改变的问题，所以引得众多法律专家都在各抒己见，没准真要吵到最高法院去。南非的法律体系也要参考一些案例法的，这两个案子对于以后的类似案子是有借鉴意义的，所以继续吵下去的可能不低，所以我觉得检方抗诉的可能性很大，究竟如何大约下周能够知道。
南非检察院最近也接受了一次采访，说最底层的法院，检方指控成立的比例能够达到九成多，然后法院级别越高，指控成功率越低，到最高法，成功率不就只有七成。这与法院级别高，应付的案件也越复杂，被告一般也越有钱能请得起好律师有关。奥斯卡这个案子是在省级的高等法院，上面还有最高法院一层，最上面还有宪法法院。不过估计这个官司打不到宪法法院那里去。
不过也有不少人已经烦了这个案子了。我就烦了。只要这个案件在审理，媒体几乎全都是这个案子，掩盖了同期进行了另外一个关于玛丽卡纳惨案的审理的消息。后者显然对于南非更加重要，但是关注程度要差远了。所以我个人是不希望这个案子再来打扰人了。
从公开的数字看，奥斯卡这一次很惨。当然死者更惨。奥斯卡以后已经不可能从赞助商拿到任何钱了，关押几年，加上年龄也不小了，他也不再可能回到运动巅峰状态，依靠体育赚钱的路也没了。也就是说他差不多是废人一个。为了打官司，房产都变卖了，车也卖了。奥斯卡给死者家里的补偿，说起来已经有些好笑了。杀人案之后，奥斯卡每个月给瑞娃的父母六千兰特，折合不到六百美元，这算是维持瑞娃父母生活的费用，名义上不算赔偿。然后奥斯卡卖了车，大约有两万多美元，要把钱全给瑞娃的父母，对方没要。瑞娃的父母随后也否认了会申请民事赔偿，也就是说民事上，瑞娃的父母拿不到啥。这在国内，也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吧。
补充：南非检方已经宣布要上诉，所以这个案子还没玩。此外，按照南非各种各样的规定，奥斯卡的五年刑期实际上只需要服刑十个月。
看不懂南非法律，
只觉得人命太轻 水狸 发表于 2014-10-26 04:06
看不懂南非法律，
只觉得人命太轻
你可能理解不了全世界任何一部现代法律。过失致人死亡中国最高刑期才七年。 好像有说在和平国家中，南非的枪支暴力犯罪仅次于巴西和美国？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3:33
好像有说在和平国家中，南非的枪支暴力犯罪仅次于巴西和美国？
按人口比例南非肯定是很高的。总数不至于。毕竟人口只有五千万。 玛丽卡纳惨案，是那个警察大屠杀矿工的案子吗？ 橡树村 发表于 2014-10-26 13:42
按人口比例南非肯定是很高的。总数不至于。毕竟人口只有五千万。
记得有报道，巴西和美国每年死于枪击（包括自杀）的人数都超过3万，不知南非有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 我不是马甲 发表于 2014-10-26 13:56
玛丽卡纳惨案，是那个警察大屠杀矿工的案子吗？
对的。现在还没审明白呢。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4:17
记得有报道，巴西和美国每年死于枪击（包括自杀）的人数都超过3万，不知南非有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 ...
南非全年所有谋杀案件加在一起也就一万多起。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4:17
记得有报道，巴西和美国每年死于枪击（包括自杀）的人数都超过3万，不知南非有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 ...
这里有1998年的数据，http://www.sacc-ct.org.za/statistics.html
这里面提到的国家，枪支致人死亡的绝对数字，巴西4.1万，哥伦比亚1.9万，美国1.6万，南非1.1万。按照每十万人口数字，哥伦比亚54，南非27，巴西26，美国6。当时南非谋杀案里面使用枪支的比例是不到50%。
现在南非谋杀案的数量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一以上（最近十几年一直在下降，只有最近的一年忽然上升），没看到涉及枪支案件的比例，不过可能变化不会很大，那么南非因枪支致死的人数应该在每年七八千。
橡树村 发表于 2014-10-26 14:33
南非全年所有谋杀案件加在一起也就一万多起。
比例还是蛮惊人的。
拉美和非洲一些国家的凶杀率比战乱国家死亡率还高，大概和政府太弱治理失败不无关系……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4:58
比例还是蛮惊人的。
拉美和非洲一些国家的凶杀率比战乱国家死亡率还高，大概和政府太弱治理失败不无关系 ...
比战乱国家还是差着数量级的。 近距离射杀，连开4枪，你说它只是想击伤可能吗。 橡树村 发表于 2014-10-26 15:27
比战乱国家还是差着数量级的。
战乱中的伊拉克2012年每10万人中18人被谋杀，而这个数字还包括了战争中被谋杀和死于内战的人数。
引文列表中的国家都已超过这个数字了……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5:59
战乱中的伊拉克2012年每10万人中18人被谋杀，而这个数字还包括了战争中被谋杀和死于内战的人数。
引文列 ...
你觉得那种地方的统计能可靠么。 橡树村 发表于 2014-10-26 16:24
你觉得那种地方的统计能可靠么。
这个就不清楚了。
不过至少都是联合国官方给出的数字，也许具有一定的可比性。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6:38
这个就不清楚了。
不过至少都是联合国官方给出的数字，也许具有一定的可比性。 ...
其实南非的谋杀率，高峰就是二十几年前濒临内战时期，从那以后一直在下降。到现在，谋杀案比例高的那几个区，也仍然是当年濒临内战的时候的那几个区。差不多南非不到五分之一的区包揽了全国八成的谋杀案。那些地方，有的时候和这种低烈度战争状态也差不太多。
好在离我这里都很远。
本帖最后由 大卫 于 2014-10-26 18:14 编辑
橡树村 发表于 2014-10-26 16:41
其实南非的谋杀率，高峰就是二十几年前濒临内战时期，从那以后一直在下降。到现在，谋杀案比例高的那几个 ...
http://attachments01.aswetalk.org/album/201410/23/183819wg4xg545g90jvm5v.png
看联合国的报告中有分地区的凶杀率数据（Homicide rates at the sub-national level），对比贫富差距地图，也不知高发地区的原因是否也与这些地区的民族文化因素有一定关联？ 大卫 发表于 2014-10-26 17:24
看联合国的这份报告中有分地区的凶杀率数据（Homicide rates at the sub-national level），对比贫富差 ...
这里面非洲的数据只有南非的。
南部非洲几个国家，基尼系数都很高，贫富差距明显，但是犯罪率高的也只有南非一个。而且南非与周边国家的人口以及文化都差不多的。所以原因没这么简单。
法官判案需要考虑社会影响。以后要杀人就把他关在卫生间等密闭空间，在外面射杀他，反正他不会开口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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