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隆美尔——波兰将军尤利乌什·隆美尔小传
[最近没怎么写东西，没时间是一个借口，不过即使写了，等过一个月拿出来看，就有一种“我X这烂玩意儿居然能发你也真好意思”的感觉，不愿意往外拿；放的时间再长，就……就更没勇气贴出来了{:soso_e127:} 所以，之所以贴出来这一篇，只是因为这篇写的还不算太晚……]即使对非军事爱好者，“沙漠之狐”埃尔温·隆美尔这个名字也称得上如雷贯耳。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同时还有一名叫隆美尔的将军——波兰的尤利乌什·隆美尔中将(Juliusz Rómmel)。他曾在苏波战争中立下奇功，击败了威震天下的骑兵第一集团军，又在波兰战役中在领导华沙坚决抗击德军的进攻。虽然不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但是他的生平也可以算是波兰在历史的一个小小缩影。
早年岁月
可能很多人看到这个标题，第一个问题就是：他和德国的“沙漠之狐”埃尔温·隆美尔是亲戚吗？
事实上，尤利乌什·隆美尔的祖先还真是德国人。据考证，隆美尔的祖先——一名日耳曼男爵骑士于1332年从威斯特伐利亚来到波罗的海畔的佩剑骑士团（佩剑骑士团后来成为条顿骑士团的一部分，而条顿骑士团则是后来东普鲁士的前身)并定居于此。虽然他的家族最终被完全波兰化，但是直到尤利乌什·隆美尔的出生的时候，他的家族还是一个相当有名望的贵族家庭。而埃尔温·隆美尔则出身于德国南部的一个平民家庭。因此，虽然确实有资料称两个隆美尔是远方亲戚，但是即使果真如此，两人的关系也应当是很远了。
1881年，尤利乌什·隆美尔诞生在格罗德诺（今属白俄罗斯，当时属沙俄）的贵族家庭。尤利乌什·隆美尔的父亲是驻扎在格罗德诺俄军26师的一名中校。由于家庭的影响，尤利乌什·隆美尔和他的兄弟们也先后加入了沙俄军队。
尤利乌什·隆美尔的军队生涯从普斯科夫开始，在这里他作为一名士官生开始接受军事教育，随后进入圣彼得堡的康斯坦丁诺夫斯基炮兵学校学习。1903年毕业后，尤利乌什·隆美尔以军官身份进入俄军近卫第一炮兵旅服役，成为一名炮兵连的指挥官。不过，这远远不是尤利乌什·隆美尔军旅生活的重点。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俄国迅速卷入战争，作为一名俄国军官，尤利乌什·隆美尔也走上了战场，在南部战线和奥匈帝国作战。到了1918年，隆美尔就成了挂上了俄军中校军衔，成为一个旅的指挥官。
当时，德、奥在东线和俄国激战正酣，因此如何争取波兰人的支持对三个国家来说都相当重要——虽然正式这三个国家当年瓜分了波兰。俄军中专门组建了波兰人部队，隆美尔的步兵旅就属于俄军中由波兰组成的波兰第二军建制，而后来成为波兰“第一元帅”独裁者毕苏斯基则和奥匈合作，组建“波兰军团”等亲德奥的武装力量——后来波兰军队中的许多官兵都出自这只部队，而能够冠以“军团”称呼的也多是波兰军队中的精锐力量。
苏波战争的辉煌
1918年年初，革命后的苏维埃俄国和德国签订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条约》，苏维埃俄国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战，随后革命的烽火也摧毁了德国和奥匈两个帝国，波兰也在三个帝国的废墟中获得了独立。作为俄军中的一名波兰军官，尤利乌什·隆美尔在这一年加入了新成立的波兰军队。1918年12月，隆美尔成为波军第8野战炮兵团的指挥官(该团隶属于第四步兵师，是波军中仅有的两个作为白军的盟友卷入俄国内战的师)，次年又改任波军“军团”第1炮兵旅旅长。
此时，波兰在东方一直在和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白军和红军作战。在击败了其他的对手后，1920年，波兰元帅毕苏斯基开始大规模进攻苏俄，苏波战争爆发。最初波兰军队似乎进展顺利，一度攻克了基辅等重要城市，但是很快毕苏斯基发现自己其实对战场形势判断出现了错误，在加米涅夫、图哈切夫斯基、叶戈罗夫、布琼尼等红军名将的指挥下，红军主力给予波兰军队以惨重打击，被迫退出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红军一路进攻，西方面军的前锋直扑华沙城下。
和红军的战争中，隆美尔改行当了步兵，被任命为精锐的波兰“军团”第一步兵师的师长。不过在这个位置呆了时间不长，隆美尔再一次改换专业。他受命带领一些出身“波兰军团”的老兵组建波兰第一骑兵师并担任师长，在东加利西亚、利沃夫等地战斗。在当时人们的眼中，骑兵要比步兵“高贵”的多，这不仅是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下骑兵本身的作用巨大、骑兵军官往往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出身，更是因为当时波兰军队其实比较缺乏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不仅仅是因为缺乏马匹和装备，也是因为波兰军队中的法国教官更擅长训练端着机枪守在战壕里的一战时代的步兵。不过我们大可不必为隆美尔的专业水平感到担心，因为作为一个贵族世家，隆美尔和他的兄弟们都受到了很好的培养，其中自然也包括骑术等方面的教育。事实上，尤利乌什·隆美尔的一个弟弟卡罗尔·隆美尔还曾经三次参加奥运会的马术比赛（1912、1924、1928，1912为代表沙皇俄国参赛，其余两次为代表波兰），并在1928年的奥运会上获得马术比赛铜牌。可以想象，尤利乌什·隆美尔也是一名优秀的骑手，同时也会是一名优秀的骑兵指挥官。
不过，当时波兰军队的状况可远说不上优秀。在红军西方面军（司令员图哈切夫斯基）和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叶戈罗夫）的打击下，波兰军队已如惊弓之鸟，华沙城破似乎也是指日可待。然而，此时的红军已经精疲力尽，人员和物资损失很大，后勤又无法跟上。此外，红军两个方面军之间的接合部露出了缝隙，北部西方面军的侧翼已经暴露。而西方面军要求得到骑兵第一集团军以加强自身侧翼的命令并未得到立即执行，反而增加了两个集团军指挥中的混乱。而毕苏斯基则抓住了这个战机，一方面他命令瓦迪斯瓦夫·西科尔斯基（二战中的波兰流亡政府总理）在华沙城北死守，同时积蓄力量，准备对红军进行反击。在这场反击中，骑兵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对红军的反击于8月中旬开始。8月14日，当红军西方面军正在华沙城下和波兰军队激战正酣的时候，隆美尔的骑兵第一师开始向东北方向进行反击，切断了正在进攻华沙的红军4、15两个集团军的联系，西科尔斯基的第5集团军也开始进行小规模的反击。15日，重新组建的波兰第3、4集团军在雷兹-斯米格韦（未来的波兰元帅）的指挥下开始猛攻左翼暴露的红军西方面军。红军西方面军猝不及防，很快全线崩溃。波兰军队取得了胜利，守住了华沙，创造了“维斯瓦河上的奇迹”。为纪念这一胜利，现在8月15日也成为波兰军队的建军节。
然而对隆美尔来说，他的奇迹才刚刚开始。8月31日，他指挥下的波兰骑兵第一师在波兰扎莫希奇附近的科马洛夫村遭遇了他们的同行和老对手——布琼尼的骑兵第一集团军。在这一天，隆美尔率领骑兵第一师击败了布琼尼的骑兵第一集团军。这一战被认为是1813年后最大的一场骑兵战斗，而且以波兰人的全胜告终。据波兰人的说法，他们用几乎摧毁了红军最骄傲的骑兵第一集团军，波兰人以大约1700人六个团的兵力、大约400人的代价击溃了骑兵第一集团军的20个团1.5万人，后者损失超过4000人。苏联方面也承认在这里吃了败仗，不过苏联军事百科全书的说法是，骑一集团军在扎莫希奇“遭到敌优势兵力抵抗，就地转入防御”——大概也觉得败得太不光彩了吧。
在科马洛夫战斗后。波军乘胜追击，又在涅曼河战斗中再次击败了红军。在这次战斗中，隆美尔的骑兵师调归西科尔斯基的第三集团军指挥，在此战中，波兰军队以两翼突破中央合围的战术，再次给予红军3、5、16集团军等部队重创。最终，苏波战争于10月12日结束。红军骑兵第一集团军随即转而向南进攻乌克兰南部的白军邓尼金部，而立下不世奇功的隆美尔则在1919年晋升为少将，并成为波兰骑兵的偶像和代表人物。
不过此后二十年里，隆美尔的仕途没有一飞冲天，而是一边写回忆录，一边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往上走，先后担任过集团军总监察长，波军总监察组监察员，方面军总监察长等职务。期间，他与1928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39年3月，他被任命为波兰罗兹集团军司令员，下辖5个步兵师（包括一个精锐的“军团”步兵师）、两个骑兵旅、若干空军力量，以及其他战斗单位若干（还包括两辆装甲列车），是波兰西部防线上一支重要的力量。这一年，他将在这个位子上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
从罗兹到华沙
一般来说，在波兰战役中，人们波兰军队的评价并不太高。事实上，德国军队相比，波兰军队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如德军，而“思维落后八十年”（英国军事家利德尔·哈特语）的波兰政府和军队领导人则成了德国人完成了他们闪击战神话的最好助手。
战争爆发时，“罗兹”集团军位于战线的正中央，左翼是南方的“克拉科夫”集团军，以及东南作为预备力量的“普鲁士”集团军，北部则是“波兹南”集团军。罗兹集团军的任务，就是一方面保持“克拉科夫”和“波兹南”集团军的联系，同时拖住德军，为“普鲁士”集团军的反击赢得时间，创造机会。为此，波兰军队的主力基本都部署在靠近边境的地方——这仍然是一战时候的战法。
然而，德国人可不会按照波兰人的部署作战。“罗兹”集团军的对手，是德南方集团军群（指挥官龙德施泰特）的第10、8集团军，分别由赖歇瑙和布拉斯科维兹指挥。德军的安排是，10集团军作为南方集团军群的主力，主攻“罗兹”和“克拉科夫”集团军的接合部，在突破波军防线后直插维斯瓦和中游，第8集团军则在10集团军的北面对“罗兹”集团军正面进行策应和牵制，最终分割消灭波兰军队主力。结果，战争爆发后，一切基本上都是按照德军的部署在进行，边界上的波兰军队多数遭到德军被分割包围，在失去联系后或者投降，或者被围歼。
当然，波兰军队并非无所作为。首先，至少罗兹集团军就取得了一个不小的胜利——在琴希托霍瓦附近的莫克拉村，“罗兹”集团军的“沃伦”骑兵旅在波第7步兵师的协助下，以伤亡500人的代价成功的阻击了德国第4装甲师，后者付出了死伤800多人的代价。这是波兰战役中为数不多的胜利之一，但这一战术的胜利对整个战争的局势改善是有限的，在德军的猛攻下，隆美尔还是和他的绝大多数部队失去了联系。
为了阻拦德军的进攻，波军统帅部在9月5日夜向全军下达训令，试图建立新的防线，并组织反突击。“罗兹”集团军被命令向华沙以南的维斯瓦河方向撤退。根据这一命令，隆美尔率领他的指挥部撤出罗兹市。不过，在次日他尚未及撤退时，集团军指挥部遭到德国空军轰炸，他本人也在空袭中负伤。在罗兹集团军撤退的同时，普鲁士集团军按照计划，对罗兹集团军侧翼的德军进行了反突击，然而这次兵力有限又无人策应的反击没有得到任何效果。到9月7日——也就是战争爆发整整一周的时候，罗兹和克拉科夫都被德军占领，罗兹集团军已经大部被歼灭，基本失去了战斗力。9月8日，隆美尔和他的指挥部撤退到华沙，在这里，他被波军总司令爱德华·雷兹-斯米格韦元帅任命为刚刚组建的华沙集团军司令，这个集团军是为保卫华沙特别建立的，他指挥的范围包括华沙城内的部队和华沙城附近的要地莫德林要塞等。雷兹-斯米格韦的命令中，要求华沙方面军尽可能久的坚持下去。而在这一天，德军前锋已经抵达华沙城下。华沙保卫战在这一天拉开序幕。
为了反击德军，同时也减轻华沙的负担，9月9日起，华沙北面的“波兹南”集团军开始了对德第8集团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反突击。在和德军第30步兵师的遭遇战中，该师1500人被俘，该师师长也被击伤。不过，随后德军在曼施坦因、龙德施泰特的调遣下对波兹南集团军进行围攻，后者最终于9月18日崩溃。
解决了波兹南集团军后，华沙就成为德军围攻的唯一也是最终的重点。华沙城的兵力大约是12.4万人，远少于德军17万多人的兵力。尽管如此，在德军的重兵围困下，莫德林要塞（指挥官是维克托·托梅Wiktor Thommée少将）和华沙城（指挥官瓦列里安·楚马Walerian Czuma少将）的波兰军队仍然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抵抗。9月11日，波兰统帅部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华沙”，但第二天，德第3集团军就突破了华沙北方的那累夫河防线，随后开始急速南下，从东侧包围华沙。到17日，德国电台广播了限令华沙当局于12小时内投降的最后通牒，而此时波兰政府和总司令部都已经撤到罗马尼亚。华沙拒绝投降，于是19日起，德军开始对华沙进行总攻。德军使用重型火炮和轰炸机，对华沙城进行无差别的炮击和轰炸，造成了大量平民的死伤。尽管如此，在隆美尔和楚马的指挥下，波兰军队仍然坚持战斗。9月22日的战斗中，波军还在东郊的布拉格（普拉加）区击毙了德军上将维尔纳·冯·弗里奇。但是最终，波兰军队还是因弹尽粮绝而失败。9月26日，波兰军队向德军发出停火要求。到9月28日，尤利乌什·隆美尔签署命令，波兰首都华沙的波兰军队向德军投降。在华沙投降后，莫德林要塞的波军也于29日投降。至10月2日，最后一个城市格丁尼亚投降。波兰至此再次灭亡。
不过，波兰人的抵抗并没有结束。在整个二战中，波兰的抵抗运动始终没有停息，而这其实也和隆美尔有密切的关系。1939年9月27日，即华沙陷落的前一天，尤利乌什·隆美尔签署命令，建立波兰抵抗组织。命令全文如下：
“本人经总司令官与政府授权，兹任命米哈乌·塔特乌什·卡拉谢维茨-托卡泽夫斯基(Michał Karaszewicz-Tokarzewski)少将为全国范围内抵抗侵略者的战争的总指挥官，任务是坚持战斗，捍卫国家的独立和领土的完整。
——波兰中将尤利乌什·隆美尔”
这份文稿宣布了波兰抵抗组织“为波兰的胜利服务”的成立，而这个组织就是后来忠于流亡政府的最大抵抗运动“国家军”的前身。这支军队在打击德国法西斯的同时，对苏联、对波兰的共产主义者也毫不妥协。在1944年8月国家军发起的华沙起义成为国家军和流亡政府最著名、也是最后一场有影响的战役。——当然，这一切和隆美尔已经没有关系，在华沙投降后，对他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已经结束了。
最后的岁月
在华沙投降以后，隆美尔一直被就被关在战俘营中。最初他被关押在苏台德地区的约翰尼斯布伦(Johannisbrunn )附近的“将军营”中，这个由高级旅馆改造来的集中营中关押的基本上都是盟军将领，条件相对较好。1942年4月，隆美尔和大批军官被转移到了德国巴伐利亚州南部阿尔卑斯山区穆尔瑙(Murnau)镇附近的集中营里。在这里，隆美尔一直呆到1945年4月29日——这一天美军12装甲师解放了这个集中营。
重获自由后，隆美尔一度去了法国，回到流亡政府以及流亡政府指挥下的在西方的波兰军队中。然而，在法国他和他流亡政府中的同事们发生了巨大的冲突和分歧，在此情况下，他做除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无法接受的决定——回到波兰。
1945年6月，部分来自流亡政府的政治家和波兰国内的临时政府（由来自工人党、社会党等党派的共产主义者组成）联合组成了民族统一临时政府并迅速得到了苏、美、英的承认，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共产主义者——尤其是工人党才是政府中的绝对主导力量，来自流亡政府的政治家已经根本无法撼动他们。换句话说，隆美尔回到波兰就意味着要和共产主义者合作，——对于一个1919年就开始和布尔什维克打仗的将军，这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一件前途未卜的不靠谱的事情。
幸运的是，隆美尔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波兰政府和人民军对于这位战斗英雄不仅没有加以迫害，还表现出了非常热烈的欢迎。隆美尔在波兰人民军中不仅仍然保留了中将军衔，并且被授予指挥官级“军人英勇”勋章（Virtuti Militari，这是波兰军队中最高等级的勋章，分为五级，指挥官级为其中第二高等级）。此后，隆美尔在华沙定居下来。在退役后，隆美尔主要从事回忆录的撰写工作。1958年，他的回忆录《为了荣誉和祖国》在华沙出版。1967年9月，尤利乌什·隆美尔在华沙逝世，葬于华沙的军人公墓。
严格来说，尤利乌什·隆美尔远非一个朱可夫或者曼施坦因那样的一流统帅，甚至作为一个集团军司令员，他无论在军事思想还是指挥能力上也不算出色，他既不擅长力挽狂澜，也不善于狂飙突进。但是在他的一生中，在每一场战争中，他都能出现在关键的战场，并且都能有不错的表现；在德国人的集中营里关了6年后还能平安出狱，最后还能在故土安然终老，这样的经历和运气可不是每一个军人都能有的。从苏波战争到波兰战役再到人民共和国，他的经历也折射出波兰在20世纪上半叶的命运。
尤利乌什·隆美尔
1933年10月，约瑟夫·毕苏斯基元帅（面向右者）和尤利乌什·隆美尔(右二)等将领交谈
为了荣誉和祖国 最近的世界军事上刊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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